“他当然在思考着,毕竟我也清醒着,思考着。他是我的一部分。”
列维说:“这和我们现在是否能回去又有什么关系?”
莱尔德从长椅上站起来。现在他在“画框”之外,所以他能站起来。就像列维也看起来是人一样。
长廊上只有那一幅画,正对它的墙壁上则是一片空白。
莱尔德来到白墙下,举起手,轻轻闭眼,凭记忆画出由多个几何形体嵌套成的图案。基本构架完成后,他又在图案上的多个位置加入了繁复的各类字符。
花了一段时间后,白墙上布满了暗红色的图案。它们看起来像是用血液画成的,虽然此时莱尔德的身体上看不见血迹。
莱尔德转回身,指着白墙上并列的两个图案,猛一看去,它们十分相似,但又有一些细小的差别。
“这是丹尼尔记忆中的算式阵,也就是1982年还原出来的版本。”莱尔德指向其中一个图案。
列维发现莱尔德是闭着眼画完它的。他问他为什么闭着眼,以及为什么闭着眼也能画出这东西。莱尔德说,如果睁着眼,他反而会受到自己思绪的影响,会回忆不起来丹尼尔的知识。
“虽然我凭记忆把它们画出来了,我们也用不了,”莱尔德说,“因为我们不在低层视野,它在这里是无效的。大概就好比吹风机只能吹风,不能吸气,工具不能反着用。”
列维说:“这个我知道。所以你画它干什么?”
莱尔德指着旁边的另一个算式阵:“别急嘛。你再看这个。它是1822年的首个‘破除盲点算式阵’,当年它残留在甲板上,只剩下很模糊的局部了。你们那个学会花了很多年才把它还原出来。对了,我们见过这位最初的研发者,这个东西就是我凭着他的记忆画的。,”
列维说:“是那个不知名的导师吗?死在峡谷里的那个,浑身是手的灰色猎人。”
“就是他,”莱尔德说,“他的故事暂时不重要。你看,这两个算式阵有一些区别。”
列维的目光在两个算式阵之间移动,观察了一会儿之后,他说:“嗯,是有区别。变的不是坐标之类的表面参数,而是……哦,是一些代表观察难度的指数。更多的我就不懂了。我只能认出它代表的是观察难度,但解读不出来更具体的东西。我又不是丹尼尔和伊莲娜那种导师。”
其实猎犬根本不该懂这些,一点也不该懂。但列维毕竟曾经是导师助理,而且现在他的那部分记忆回来了。
“唉,我也不懂。”莱尔德说。
“那你怎么画出来的?”
“凭记忆啊。”虽然不是莱尔德自己的记忆。
列维问:“既然你不懂,那你想表达什么?搞什么故弄玄虚。”
说完之后,列维竟忽然感到一阵放松。
某种熟悉的情绪涌上心头,让他有种错觉,觉得回到了自己的两厢小车里,正在和莱尔德进行毫无意义的拌嘴。
这种微妙的安心感稍纵即逝。当他意识到它的时候,它就又被时刻盘旋的焦躁驱走了。
于是列维又板着脸,催着莱尔德有话快说。
莱尔德指向一串字符:“这些就是你说的,代表观察难度的指数吗?”
“是的。”列维说。
“那么这个指数所衡量的‘观察难度’,1982年的和1822年的比起来,是变难了,还是变简单了?”
看着列维的眼神,莱尔德补充道:“别瞪我,我没有故弄玄虚,也没有学伊莲娜的模样给你讲课,我是真的看不懂才问你的!我并不能调取丹尼尔懂得的全部东西……不知道将来会怎样,反正现在我不行。”
列维叹口气:“这个挺复杂的,我也说不太好……如果理解得简单粗暴一点,可以说是变简单了。”
莱尔德点点头:“果然如此……”
“什么意思?”
莱尔德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关于这组指数,它是侦测出来的硬性指标?还是人为设定的数字?也就是说,它是类似于温度、湿度、长度这种性质,还是类似于设计图上的大楼高度、计划书里的经费预算?”
列维说:“它不是人为设定的,不是想多少就多少,但也不是长度那种直观的东西,得需要一些很专业手段才能得到它。比起长度,更类似地震烈度什么的吧……”
说着说着,列维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他沉默下来,抱臂思索。莱尔德等着他,没有催促。
本来列维想说,他对破除盲点算式阵不够了解,对它的理解不一定对……但他至少可以确定,自己确实能明白这两组指数所指的含义。这就已经够了。
如果指数错了,施展它的人就无法主动破除盲点,既然1822年的那个人成功了,1982年的伊莲娜也成功了,就说明他们使用的算式阵都是成立的。在他们分别使用两个算式阵时,两者使用的指数都是对的。
从他们分别使用的指数上看来,比起1822年来,1982年的时候,“不协之门”更容易被人们看到,人们被动观察到盲点的难度更低。
从1822年以来,学会的导师们一直在还原算式阵,但一直不成功。除了有其他技术问题以外,恐怕也和这组指数有很大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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