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骆驼目瞪口呆,他还来不及想或者感叹些什么,那草图便忽然消逝过去。
乔德打开了一个视频。画面看起来很模糊,像是一群人和一张高台,Q站在红色高台上,他说话时,巨大而笨重的大厦在他背后闪烁,到处是欢呼的上万的人群。
Q一开口张骆驼就知道他在说什么,是那场著名的演讲,Q向人们宣布正式建造完成了十一公司。重庆不可能没人知道这个。
那时候世界是末日以后,没有任何希望,一片荒凉,人们陷入恐慌的情绪。是Q力挽狂澜,建立起十一公司,并提供给无数人工作,让原本已经无序的世界重新开始转动。这视频拍摄时他刚买下了重庆市中心的一座大厦,扩张了十一公司,并就此对市民们发表了一番振奋人心的开业演讲,希望大家振作起来,重建重庆。
这个演讲很快放完了。张骆驼眨眨眼,他不明白乔德为什么给他看这个,他比他还熟悉这个,作为十一公司的员工,为了公司精神和认同,他几乎被迫看了这视频几百遍。
“你知道这个吗?”乔德站在左侧,问他道。
“当然。”张骆驼疑惑地说,“谁不知道?”
“那你能说说看看吗?”乔德说。
“这是Q最著名的九月演讲,它代表重庆科技的重生,激励了很多人。”张骆驼回忆着,说,“这个尤其轰动,当时因为末日刚离开,科技损毁的很严重,但即使这样人们还是想方设法找到了一台录像机,用它录下了这个视频,然后这个视频被广泛传播开来。”
那场演讲点燃了无数人的希望,鼓励人们继续向前。许多没去现场的人一遍遍地借用任何他们找到的媒介看着视频,将演讲的内容记在本子上,或者在心中一遍遍背诵,它是重庆开荒时期的巨大象征,之后重庆渐渐发达起来,但这个视频仍然在人群中流传,一遍遍被翻新,每个人都记住Q和他的演讲,Q是他们的精神象征——甚至连那台用来拍摄的录像机也被放入了博物馆,因为它也是当时艰难的人类象征。
乔德点了点头:“现场只有一台摄像机是吗?”
张骆驼记得不能再清楚:“是的,因为当时物资过于匮乏。”
乔德没有说什么,他转过头去,按下一个什么键。
张骆驼转过头,他看到屏幕上Q的影像流泻出来,接着话语一字一句地展出,他奇怪地皱起眉,这和刚刚的内容没什么不同。他转过头去,疑惑地看向乔德,但他只得到乔德示意他仔细看的目光。于是他只好再次没头没脑地看着这个视频。接着,在一阵打量后,他突然明白过来:眼前这视频和上个视频看似一样,但是有轻微差异:上个视频里镜头中有上万的人群,但这里他们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压迫的天际线。而Q离镜头本来有百米远,只能隐隐约约地看到五官,但在这个视频中,Q看起来不再遥远,而是离镜头如此之近,他的皱纹甚至都被摄像机记录下来,许多手伸到镜头面前,试图碰触他,但又失败地放下去,巨大的欢呼声在天际线中爆发。
这不是他熟悉的那个视频,而是一个从另一个视角拍下的视频。
有一瞬间他以为是模仿的,但他眨眨眼,这是Q,这是那个著名场合,什么都没有错。
他还没反应过来,已经开始播放下一个视频,然后下一个视频,再下一个视频。每个视频都是同样的场合和相同的讲话,Q的宣言一次次重复,语气和姿态无所差别,就像是磁带倒放。但张骆驼发现,和第二个视频类似,它们都稍微有些不同,那就是拍摄的角度一次次变幻,有些视频Q正对镜头,有些侧对镜头,有些甚至看不到脸。那些欢呼的人群在镜头里消失又出现,有时镜头拍到他们,像涨潮时的海水,有时镜头对准的是天际线和大厦,那些人群就在笨拙的土地中消失——只有Q是永恒的中心。
“那台摄像机录下的视频你已经看过了不是吗?那么你怎么解释这些不同视角的视频吗?现场不是只有一台摄像机吗?”乔德轻声说。
张骆驼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怎么回事……”他说。
他感觉不对,却不知道哪里不对:“是造假的吗?”他喃喃地说,伸出手,试着学乔德触碰操纵台,想调出第一个视频,把它和之后那几个视频对比一下。但他一不小心快退过多,视频直接从他的视操作里退缩出去,取而代之的是那些设计草图。
他凝视着这些快退的草图,看着草图上Q的特征和样貌一点点消磨下去,重新变得粗糙。
他感觉这场景非常熟悉,像在哪儿看过。他皱起眉,记了起来。他曾经在十一公司仿造人部看过类似的画面,他们当时要设计虚拟偶像,处于初始阶段,正在设立草图创建一个人物,他们勤劳地画出人物的大致模样,费劲地在旁边标注性格特征。郑郑疲惫地朝他点点头,按下操纵台上的按钮,朝他展示虚拟人物越来越完满的过程。
我们需要交一个作品上去。郑郑说。
这里Q的草图简直像一个虚拟人物的诞生过程。
“是造假的。”乔德在他背后说。
张骆驼转过头去,接话道:“视频吗?”
“我说的是Q。”乔德摇摇头,看着他的反应,平静地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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