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呼吸。那些人仍在沉睡,他们的呼吸像平时一样平稳,没有痛苦、呐喊。接下来是无数根针跟随着第一根针潜入。它们在第一根的指路下紧随其后。吱。吱。一根针接一根针。它们整齐划一地,一根根细细刺入每个人的头皮。
接下来的画面像是个残忍的梦。
那些针是空心的,随着它们挤入头皮,白色的液体像是灵魂源源不断地从空心的针中跳跃而出。
接着那银色的机械左手随之一变,五根拇指微微一动,在“哐啷”声中,分别变形成手术刀、剪子、钳子、扳手和一根银色金属吸管。它们一一在那额头上派上用场。那些手术刀像是开垦城市,齐刷刷地在十几个人头上整齐动作,为额头制造出一个缺口。
张骆驼不忍心看下去,他轻轻闭上眼睛。
那额头的缺口像是一个黑色管道,钳子深入那管道,仿佛面对着一件再平常不过的机械物,从那些微神经构成的脑袋里平静地取出一个东西,那东西是蓝色的,看起来闪闪发光,是个规整的方形体,中间有颗白点,像个骰子。
钳子将那东西钳到一旁的手术盒,拿东西还带着血迹,在手术盒里闪闪发光。
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那机器手开始齐刷刷地对十个人已经裂开的皮肤缝线,用清水和抹布为他们擦洗面部。
一分钟后,那些男女紧闭着双眼,面色平静。他们看起来和平常没有差别,除开额头多出一根长长的缝线。
他们身旁的手术盒里都有颗蓝色的骰子,其中一面有颗白点。它带着血迹,在手术盒里闪闪发光。
机器手缩回到手术台的两侧,再次变成了一个支架。
房间恢复平静,那些人躺在蓝色床单上一动不动,面色非常平静。他们一旁的心电图一闪一闪。
张骆驼呆滞地看着那些心电图,他的手心都是汗水。那画面在他眼中胡乱飞舞,像是没有意义。
他混乱地看着心电图。
心电图是一根直线。
寂静像死亡一般。
画面再次颤动,有个方形的东西走进明亮的画面里。张骆驼眯起眼睛,勉强认了出来:那是一个机器人,方块形状的,脚下踩着四个滑轮。它飞到手术台旁边,脚下发出滑轮转动的声音。
吱。吱。它打破了平静。它一直朝房间内侧滑下去,穿过那些已经静止的心电图,像是毫不在意。
橘色头发的女孩、男人、女人,每走过一个人,它头顶的LED都会闪过绿色,发出一阵悦耳的音乐片段。
他走到最后一个人那里。
绿色的LED灯再次亮了起来。零碎的悦耳音乐片段组成了一支长长的歌,机器人静静地等待那歌曲放完。
它滑到在最后一个手术台旁,静静地看着那没有呼吸的男人。
“确认已全部销毁。”它发出声音,冷酷无情,“将用全自动飞船运往墓园D-0区。”
手术台再次动起来。床的一端渐渐开始倾斜攀升,倾斜了四十几度左右才停下。十具心电图为静止的躯壳顺从地尊重地球引力,从蓝色床单上滚下,直到停在冰冷的地上。他们没有任何反抗,因为胸膛里已经没有呼吸。橘色头发的女孩脸色苍白,但她的神情柔和的像刚刚睡着,方块形状的机器人停靠在她旁边,胸口伸出一只银色的机器手。那机器手拉住她的左手,拖动她前行。
她在地板上被动向前,那鲜活而苍白的皮肤在闪闪的灯光下渐渐暗淡,但残留在皮肤上的表示幸福的微笑仍然固执地留存。
她的身体被拖出房间,一点点地离开了画面,直到最后看不见了。
机器又回到这个房间。然后是下一个人、再下一个人。他们被拖出去,画面消失,滋滋的电流始终停靠在左右,像是忠实的观众。
直到房间空空如也,只有机器在房间里迷茫地转悠。
“任务完成。”它的胸口那只机器手发出命令声。
它也离开了画面。
明亮的画面抖动起来,一次比一次剧烈。
忽然地,画面一黑,三秒钟后,一阵风声呼啸而过,光线再次隐隐透了进来。一个巨大的底盘出现在画面里,接着是机翼,它们离画面越来越远,一架失事的飞船被一架救助飞船拖走。
南坪的全息影像重新出现在他们面前。
灰色天空、无尽的行人。那架老旧的飞船撞到一个广告牌,仿造人警察闻风赶来,开始记录他的罪行。一切又再次转回到起始时。大地、重庆,刚刚走到一半的行人继续穿过斑马线。
芦幸按下了影像关闭键,全息影像在一刻间全部断裂,房间恢复黑暗。他的脸忽然脱离各种各样的遮掩,袒露无疑。那双眼睛锐利地穿过空气,抵达桌子对面。
没有人说话,没有一个人说话,他们失语了,喉咙仿佛随着影像的关闭一起被切断。
良久,乔德才开口道:“这是什么……”他的语速变快,声音头次听起来和冷静无关,“那是——”
“这就是我在飞船上梦到的东西。”芦幸冷酷地回答道,“从刚才机翼遮挡住画面那一幕开始。我在飞船里的睡梦中,看到的就是这个。”
第54章 流浪之时(七)
乔德无声地望着芦幸。他像是被某些东西困住了,他轻轻地碰触着它们,不断思考,在得知最后的真相前,他不会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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