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晕倒之前,他将飞船的速度加到了最大档,那一刻,死亡咬住他的脖子。
“你们赢了。”一句话从风声里传来。他艰难地侧过头去,看到了不远处,一个人正背对着他,坐在土地上,张骆驼眯起眼睛,他认出那是乔德。
乔德的左面坐着芦幸,芦幸正侧过脸,用手胡乱揉头发,他看起来乱糟糟的。
“所以你在恨我吗?”乔德轻声说,对着芦幸,他没注意到张骆驼醒了过来。
芦幸抬起眼睛,他沉默了一下,像是默认了,但慢慢地,他开口道:“你知道吗?你一直以为我在恨你……”
他的声音飘忽不定。
“但我更多地是在恨我自己。”他喃喃地说,坐在黄色的沙地上,遥望远处。
“其实曾林在那之后没死。”他说,望着远处红色的石头。他注意到乔德诧异的目光,简单地解释道,“我没疯,别那样看我,但他确实没死——在你们以为你们干掉他以后。”
那常存在他脸上的神秘笑容已消失不见,他看起来痛苦又阴沉:“他只是肉体消失了,但肉体消失不代表思想消失,我偷偷保留了他的芯片,也就是他的人造大脑。虽然他的肉体已经被肢解,但他的芯片,也就是他的意识还存在。我把他带回家,将那芯片刻在一个人工导航仪里,想着这样他就能活了,人工导航仪太过微小,没人会察觉。我和他又能当好朋友了,还能当很多年。我是这样想的。但我什么都想好了,几乎万无一失——”
他顿了顿:“我只是没想到他的一件事……他是否还愿意活着?”
张骆驼微微挪头,望向远处,一片风沙,他看到他们的飞船停在不远处,外层有一部分已经被烧焦,地平线上一块红色的石头像往常一样伫立。头痛封锁他的头脑。他没有死,他意识到这个事实,乔德也没有,他们都活的好好的。那他睡多久了?他想,动动手,即时的疼痛让他“嘶”了一声。
“他不愿意活着……”芦幸说,他望向天空,“拥有思想并不等于存在。他对我这样说。他不想成为数据的一部分,成为人工导航仪,触摸不到温度,他希望死去,意识消灭,他说意识到他是仿造人这点将会让他痛苦一辈子,而成为人工导航仪几乎意味着永生。他希望我毁灭芯片……我最后只能照做了。”
他一动不动:“最后杀了他的是我。”
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人说话,乔德,或者芦幸,他们全部沉默地坐着,像是被风沙掩埋了。
“我只是嫁祸我的痛苦。”芦幸说,他低下头,叹口气,没人能看到他的表情,“我刚刚看到你们的飞船在天空原地滞留不动,飞船前段冒出火花,我曾经也在那里滞留过,我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几乎和死亡是对等的……但我只是想让你们也经历,那种痛苦,在我百倍上的痛苦,但直到刚刚我不得不面对现实……我只是在转移我的痛苦而已,我不敢面对它,就像不敢面对曾林的死亡。我怨恨你们的唯一原因就是你有勇气保护张骆驼,而我只能看他死去。”
他像是从牙齿缝里让那个饱含痛苦的词溜出:“抱歉。”
乔德摇摇头:“我们都一样。”
他们互相看了看,再度沉默,这时的氛围不再像之前那样剑拔弩张。张骆驼听着他们的话,轻轻动了动。你是我的朋友。他听着这话,松口气,放空大脑地面向天空,在那旋涡一般的灰色里让僵硬无比的肌肉放松开来。他不知道在他昏倒的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但看上去他们比之前要好多了。
“你醒了?”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张骆驼莫名其妙地转过头去,不知道是什么情况。郑郑的脸出现在他上方,像往常一般朝他挑挑眉。张骆驼猛地一颤,最初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那郑郑不是全息影像,也没有消失,她拿着一片白色药丸,还有一瓶水,朝乔德和芦幸挥挥手:“他醒了!”
她不满地转过头来:“见到我你这么害怕?”
“没有……没有……”张骆驼坐起来,吞吞吐吐地说,晕倒让他的精力流失很多,眼前一片飞舞的乱码像河流般流过去,他看到乔德立刻站起来,朝他这里走来,他大脑像是电脑卡机,顿了一下,“你怎么在这里?芦幸叫你来的?”
“我可没有!”芦幸站起来抗议道,郑郑不满地瞥了他一眼,但他忽视了,“她是自己跟踪我们来的。”他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变得友好而神秘,他那冷漠和冲动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
“跟踪?”张骆驼不可思议地说,望向郑郑。
郑郑把药和水塞给张骆驼,示意他服下。“不算跟踪。”她大赤赤地抱怨道,像是理所当然,她竭力抓住那些对她有利的一面,聪明地钻进去,再给别人设个套,“我只是发现你们今天出门前有些不对劲。尤其是你,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这一般是你心虚的表现,我猜应该和芦幸有关,最近你们联系的人只有他。”
她眯起眼睛:“我开了飞船,跟着你们出去,然后看到你们和芦幸见面,坐上他的飞船。你们飞到一半时我就大概猜到你们要去哪里了。为了避免你们发现,我在中途歇息了一会儿再出发。我到这儿的时候,芦幸一脸快死了的表情,乔德刚刚把飞船停在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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