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德皱起眉头,口气倨傲地走上前来:“不可能,自查软件几乎不会出错。”他说。“尤其是这种小玩具,对它们来说查这种易如反掌。”张骆驼对乔德这个样子很熟悉,乔德总是对十一公司的产品质量很自信。这是你们的Q先生创立的公司。他在年会上环视左右,这样对他们说。
乔德低下头,拿起那张白色卡片:“它没有爱?”他读了出来,用了戏剧性的语气,像是在质疑这虚无缥缈的要求,“爱?什么是爱?——”
张骆驼不喜欢他的语气,他皱起了眉。
乔德抬起头来,看到了张骆驼的神情。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忽然放下了那张卡片,若无其事地转移了话题:“剩下的你之后再修吧,现在先去唱片店。”他说,双手随意摆弄着那只机器宠物的头,它被拆解下来,“我的时间没那么多。”他不自然地说。
黑夜如网络无处不在。
张骆驼抬起头,看着天际,它被各式各样的店铺所掩埋,唯一露出的一片黑色夹杂着全息影像的荧光,一架无人机从中间穿行而过。空气很冷,他深呼吸一口气,香烟和铁锈的味道扑面而来。乔德在他旁边站着,面不改色,像个宣传上流生活的空洞投影,他显然不是那种会热爱生活气息的人。来往的人偶尔看他们两眼。路标在他们的左侧,被投放在已经生锈的屏幕上,闪着荧光,张骆驼眯着眼睛看它。
南坪。上面写着。南坪是重庆最大的百货商城,由上千个店家拼凑而成。人们会拿它和九龙坡的商街比较。但它们显然不同。九龙坡是乔德们的地盘,而南坪鱼龙混杂。但不管怎么说,张骆驼觉得,它总比四公里安全的多,至少这里禁止神经毒品的贩售和□□。
“你说的唱片店在哪儿?”乔德说。他们穿过轻轨线,走进人流。它在他们上方摇摇欲坠。张骆驼在书上读过,重庆建都时人们还用它交通,后来几乎人人都有飞船,它就变成了怀旧产物。乔德傲慢地看了看四周,这里的街很窄,广告牌几乎挤到人鼻子面前,像是想要和他们接吻。四周有各式各样的仿造人在拉生意,他们径直穿过去。
“马上就到。那家唱片店叫老头儿唱片店,就在游戏广场的后面。”张骆驼嘀咕道,他注意到乔德因为这里的肮脏有点不耐烦。
游戏广场一向很吵闹。各式各样的话语从人身边穿过,西班牙语和日语混杂,韩语与中文相结合,这里是各式语言的垃圾场。入口处巨大的敦煌神佛在人头顶游动,和高昂的战斗音乐交错着。张骆驼走进去,在杂乱无章的景象里理清视线,理清出路,偶尔回头看乔德在哪里,他有点担心乔德会像毛毛一样,在这种地方跟丢,这里是色彩饱和和噪音的重灾区。但他的担心显然多余,乔德和毛毛不一样,他不留恋这些东西,离他没几步远,跟在他身后,脸被敦煌神像笼罩,他注意到张骆驼在看他,扫过来一眼。张骆驼放下心,朝他挥挥手。
“继续朝前走。”他做了个口型。
张骆驼回过头,他的眼睛闪烁过光线。有什么东西似乎在左边闪动,像是银色的光线,他眯起眼,没有注意的准备穿过它——砰。下一秒,他踢到了什么。像是个实体,他身子一抖。
“道!”
左面传来巨大的咆哮。他回过头去,一个男人瞪着他,双眼深陷,VR眼镜被推到额头上。他双手比划,朝张骆驼怒喝,声音像深水□□。但张骆驼听不懂,这不是中文或西班牙语,甚至不是日文。
“抱歉?”男人的声音吵得让张骆驼头晕。
男人指了指游戏屏幕和他身下的椅子,又指指张骆驼。游戏屏幕上的“输”字红光四溢。张骆驼根据他的手语猜测,大概明白了过来。他的意思似乎是张骆驼踢到了他的椅子,结果让他输了游戏。
“对不起。”张骆驼赶紧说道。
男人像是听懂了他的话,点点头,朝他伸出左手,抬抬中指。张骆驼一愣,左手中指,这个符号全重庆人都明白——“赔钱。”
“我……”张骆驼为难地摸摸裤兜。他的电子货币早在月初就因为购买零件变得一干二净。他今天又没带什么钱,顶多就是买唱片用的,现在的电子唱片都不怎么值钱,五块钱可以买一大堆,而玩游戏的钱可贵得多,公司总是用游戏操纵人的欲望,他不确定能不能支付得起。
一只手搭上张骆驼的肩膀。张骆驼闻到一股淡淡的森林味。他抬起头来,乔德不知什么时候穿过了人群,和他站在一起。张骆驼只能看到他的侧脸,它被轰炸的色彩所覆盖,但眼睛仍然显着锐利的灰色。
“乔德?”他疑惑地说。
乔德抬起左手,他神情傲慢,语调平缓,懒洋洋地朝男人说了句什么,张骆驼听不懂,但听上去像是威胁。对面的男人脸色骤然变化,他缩回中指,声音无限降低,但仍然在嘟嘟囔囔。乔德毫不退让,他又说了一句话。男人睁大双眼,他眼球上方的疤微微敞开,看起来很不甘,接着他摊开双臂,大喊一声,咬牙切齿地朝后一退,重新坐回了座位上。
“走吧。”乔德松开左手,对张骆驼说。
“什么?你们在说什么?”张骆驼瞠目结舌,一切突然以他无法理解的方式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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