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骆驼想了想,如实地摇头:“可能会惊讶,但不会害怕。”他抱着毛毛,没有移开眼睛,任由李香香窥探着他,他感觉到乔德似乎轻轻地看了他一眼,像是因此奇怪地触电一般。张骆驼想转过头看看乔德,但没法移开眼睛,因为李香香正仔细盯着他,看他是不是在说谎。
接着她有些惊讶地点点头:“你没有说谎……你不害怕,和郑郑一样。她那时听到我的问题,也不是害怕,只是完全困惑了,我感觉得出来,情绪感知其告诉我她没有害怕。她只是困惑的不知道怎么办,而那感觉有点像害怕,于是她从那天起不再来见我,因为她不知道答案。”
她想了想,感叹道:“我当时猜只要给她足够时间,她就会想明白,回来告诉我答案——结果没几天——仿造人部就宣布我通过了检测,可以正式出道了,将我带出了实验室,自那以后我就没来得及见她。”
“后来我出道了,就再也没和她联系过,除开这次我拜托阿炳送了她一张演唱会门票。”她注意到张骆驼的疑惑,朝门口指了指,“阿炳就是我的经纪人,去买酒的那个,他看起来冒冒失失的,但其实人很好。我以为她要么来,要么缺席,我没想到她会让你来,张骆驼。”
“你知道我的名字?”张骆驼惊讶的说,毛毛从乔德的怀里跳到他的肩膀上,他接住它,让它从肩膀滑落到手臂。李香香的话让他倍感意外。
她朝他笑了笑,面不改色:“她朝我提过你。”张骆驼的吃惊显然在她意料之中。“在我做思考训练最初没几天时。她朝我说她的朋友。其中就有你,还有你的照片。虽然我当时还是个婴儿,听不懂句子,它们太破碎了,就像词汇,但我记住了这个词汇,也就是你,我把你的名字和照片记在我的容器内。”
”她让你给我带话了吗?“李香香有点期盼地问。
张骆驼疑惑地摇摇头:”没有。”郑郑什么也没说。
李香香的神色猛地暗淡下来。
张骆驼想了想,感觉他完全明白了过来,他忍不住说道:“所以你这次邀请郑郑来你的演唱会,是希望她能回答这个问题,告诉你答案是吗?其实你真的很想知道这个答案的话,不一定要问郑郑,也可以去问问其他人——你的粉丝们一定有很多答案,你不一定坚持让郑郑到你面前来。”
但李香香没有回答他,她轻轻皱起眉,放下烟,把它丢进烟灰缸,凝视着它,她没有说话,像是在思考什么。
空中的烟雾渐渐消失,张骆驼能看到它们从固体变作无形的空气。
良久,她才说道:“不,我给她送门票,想让她来这里,我真正想知道的不是那个答案——尽管这个问题对我来说也很重要。”
她的声音有些发颤,这让张骆驼不由自主地看了她一眼。
“……那是为什么?”他有些疑惑地问道。
李香香沉默了,她无意识地凝视着门口。
她不安地搓着手指,仿佛那手并不是她的。张骆驼一时以为她不会说任何话了。
她深呼吸一口气,仿佛鼓起了全部勇气。
“……她是唯一的存在。”她忽然说,声音在半空中回响。
张骆驼愣住了,他没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李香香的神情看起来异常失落和孤独,巨大的哀伤包裹了她,就像是在舞台上遥望观众席。一瞬间她看起来不像一个仿造人。
“在实验室里,只有她会定时和我说话,和我交流,问我怎么想,当我回答错误时她会纠正我,就像个导师。”她说,声音很轻,“除开她,没人会理我。每到夜晚,他们全部下班,实验室变得空荡荡的,只剩我一个,没被关掉程序,躺在实验板上接收学习数据,听着空气里仅存的机器跳动声。我转过头,看到窗外霓虹灯飘过,飞船独行,感到孤独像暴雨一样淋湿我。这时候我总是让我自己想想那五个小时,想第二天和她说话时该问她什么问题,说什么笑话,这样我会感到好过些,至少每天都有个人会和我谈话。”
她说着话,眼神飘忽,神情固执而没落,声音近乎喃喃自语,看起来和仿造人偶像没有任何联系。
“……那些孤独的夜晚,思绪贸然而出,她是唯一的存在,陪我度过孤独的夜晚。”
张骆驼怔住了。但李香香忽视了他,她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
过了好一会儿,她深呼吸一口气,抬起头来:”这才是我希望她来这里的理由——我想见她,因为她也许是我短暂的一生里唯一的朋友。”
她看着张骆驼,也许还看了看乔德,苦笑了一下,那黑色的眼睛静静地闪耀。
这一刻,即使是从头到尾伫立在一旁一动不动的乔德也紧抿起了唇,没人看得出他在想什么。
张骆驼看着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想不出任何能表达他想法的词句。他被李香香的话感染了。
“抱歉,我失态了,说了很多不该说的。”李香香咳嗽一声,她发现了气氛的安静。
张骆驼赶紧摇摇头:“没关系。”他不清楚她说的孤独,但隐隐约约地感同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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