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枳实办不到了。
亲吻这样一个人,是应该带着虔敬的。顾枳实觉得自己的肮脏,使他的吻都像泥土一样。
我承认我的罪孽和堕落,但只有你,能够让我心甘情愿带上枷锁。
他的头一点点垂下,死气沉沉的,身体一阵阵发软,最后倒在了床上。
顾枳实半睁着眼,只感到热得难受,心里又止不住地发凉。
他的声音有气无力,似一句呓语,却奇异地很高兴:“好了,我说出来了。”
“耿耿,我没有骗你的了。”
一个笨拙的笑容就在他嘴角成型,还用着哄人那样的口气:“讨厌我吧,没关系的。”
随着泪珠再一次滑落,顾枳实陷入一片昏沉之中,气若游丝,而悲声幽咽:“是我活该。”
哀绝若此,以至魂断身损。
红烛乱摇,狂风击来,温曙耿感到尖锐的寒意。他在天旋地转的混沌里,朦朦胧胧只知道灯火不敌,黑暗终于展开狰狞的漩涡,一口吞噬了这逼仄的天地。
......
“啪!”
精美的花瓶瞬间化作无数碎片。李泓歌暴戾地按着桌角喘气,青筋暴起的额头可怖至极。
再有三月,李洵便要继任庄主之位。
今日的李洵,依旧冷酷,依旧矜贵,用高高在上的气度,用友善兄长的口吻告诉他:“过几日便押着那杀人犯去刑场吧,公开揭露事实,也叫城中人瞧瞧,矢日庄的二公子也是年少有为之人。”
他是那般大度,仿佛他们之间的龃龉随着他的“改邪归正”已经消弭,他信赖这个弟弟,还要在继任前为他挣得一分名声。
李泓歌咬牙切齿,双目血红。
他不要被李洵压着,不要他近乎施舍的名利!
手下唯唯诺诺地立在一旁,不敢妄言。
李泓歌竭力控制住自己,坐到椅子上,哑声道:“方始影这个不中用的杂种,恐怕起了异心。”
他露出阴狠的笑容,“那又如何?便物尽其用,将她送给秦家少爷做个小妾,也能为我拉拢些人脉。那草包荒淫无度,好歹有些武夫之能。”
手下立刻上前道:“不是让小姐去抓回顾枳实吗?”
李泓歌恹恹地摆手。“能指望她真心为我做什么?你且下去安排,假意放走狱中那人,我要正大光明地向李洵借兵。那小小的教派,连教主那般优柔寡断,罔顾人伦,恐怕不堪一击。”
他又站起身,手掌按到长几上,再度变得从容俊秀。“李洵不知那阵法一事。只要我能抢到下部阵法,五年前他指责我的那处闹剧就会成为他的耻辱......”
这头李泓歌已急不可耐,方始影却始终从容不迫。
她所做不过想救出母亲。
五年前重病的母亲带着尚且年幼的她千里迢迢来寻父亲,却被当时便野心勃勃的李泓歌先找到。
母亲重病难愈,穷困潦倒之际,是李泓歌伸出了援手。
时至今日,方始影想到那时感激涕零的自己都觉得悲哀。此后种种,不必细数。李泓歌并非卓越出众之人,他的才干永远比不上李洵。但他从不服输。
不服输的人。要么就绝顶成功,要么就极度卑劣。
李泓歌伸出手,不是要拉她们母女一把,而是把她拽下。正如他所说,“你和我都是庶出的卑贱之人。”
李泓歌是有机遇的,他发现了那阵法的秘密,甚至知晓了下半部在哪里。他怂恿昏聩的老父亲,瞒着那正直的兄长,冲上登云峰,集结人马,浩浩荡荡而去,却一无所获。
一把火燃尽那宁静的地方,他的怒火还未能宣泄。因为李洵痛斥他,像厌恶世界上最肮脏的东西一般无情地剥夺他在庄内的地位。
方始影无可奈何。她经受的都是无妄之灾。
李泓歌自然是物尽其用之人。她富有才貌,自然会被他利用,而且还是用最拙劣也最有效的手段——以她的母亲来威胁她。
他实在太残忍了。就算顾枳实遍寻师父不得,也不过一试,以手掌血献。而李泓歌,才是真凶。
他暗度陈仓,假意向兄长学习事务,却偷偷抄来庄内那阵法的一卷。因他不知真假,便借了顾枳实一事,辣手无情地杀了那八十人。可笑至极的是,他还说要为那些村民讨个公道。
然而,尽管痛下杀手的是李泓歌,她方始影也必要担一个帮凶之名!
方始影推开门,慢慢走到庭院里。
灿烂的春光拍击着石板,盈盈的青草在树下润泽生亮。她自知亏欠吞云教良多,李泓歌说的没错,他俩本就是一丘之貉。
绣鞋底薄,足底感到些微凉意。庭院中间那株海棠枝繁叶茂,正垂绿绦,点点粉花缀于其间。
方始影不知怎么的,忽地忆起那一夜的梅花。
明明未曾目睹,偏觉心动非常。她行至那树下,轻轻让面颊贴上一根花枝。
不像。不是那样的触感,那样......安心的感觉。
方始影在树下魔怔许久。
最后急急后退了几步,仿佛被风扑了小腿,活泼泼的春风强拉着她出了门。
在不远处,她记得的,一间老房子的墙角,有一棵梅花树。兴许还未落花散尽。
春色是闹人的。方始影从未有过这般小女儿心思,一句“摽有梅,其实七兮”竟也大着胆窜上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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