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曙耿轻轻摇头,自问自答般说着:“江湖险恶,何人堪当大任?一定是那足智多谋,智力超群之人?我看未必。万人围剿之时,层层相逼之际,一人持剑破众而出,于腥风血雨之中纤尘不染,传奇也不过如此。”
他抬眸,仰头看向顾枳实:“江湖尚武。”
又道:“最厉害的教派,教主都是神出鬼没,存在若谜的。顾轶,你善恶分明,又能听忠言,实在很适合。”
顾枳实低头看着他:“你在故意安慰我吗?”
温曙耿轻轻笑起,眉间竟隐隐透出些冶艳,他道:“我在夸你,教主。”
那教主二字被他轻轻吐出,却仿佛有万钧之力,砸在顾枳实心头。
他建立吞云教,只为寻回师父。
登云峰云雾缭绕,迷人耳目,难辨谷底如何。吞云,则为拨云见日,他要那山间云雾再不能遮他眼,他要看见师父踪迹何处。
胸膛隐痛不足为外人道。还好,他身侧已经立有眼前这人。
顾枳实俯下身,吻了吻温曙耿的嘴唇。
他一定能寻回师父。再由恩师见证,他将立下誓约,与眼前人携手同老,同赴冥关。
吞云教内,宋子玉已打定主意,趁夜离开。他既与温曙耿约好,便再无理由在此地逗留。徐长老看得紧,但他也并非毫无办法。
他留心观察,已知后山守卫并不森严。而那梅林后方,仅有一名弟子值守,子时便会换下一人轮流守卫。
巧的是日前那弟子肠胃不适,宋子玉如今做了徐长老的弟子,便为他诊治。
子玉悄悄在药里多添了一味药,能叫他入夜便昏昏欲睡,预计能为子玉争取来足够的时间,也不会对那弟子有过多损伤。
他本不欲做出私下逃窜这等不雅之事,无奈徐长老实在冥顽不灵,不肯听他恳切请求。
既为救命恩人,徐长老又将一身医术倾囊相授,宋子玉对他,实在是进退两难。思量许久,还是留下一封长信,款陈心事,尽诉感激之情。
封好信,仍觉面上热辣。徐长老嘴硬心软,几乎视他为亲子,衣食住行方面为他诸多考量,已是万分上心。
宋子玉出身官宦人家,最是守礼。叹了口气,又展信提笔,再添数句,承诺之后必定亲来谢罪,拜谢师恩。
今夜云层厚重,不见星月,正是绝好时机。宋子玉收敛内息,运起轻功,悄无声息地到了那梅林。
虽则无月,远处隐约的灯火打在梅枝之上,仍现出白梅红蕊静睡于夜色之中的景色,美得惊心动魄。
宋子玉穿越梅林,鼻尖暗香浮动,竟没想到自己起了留恋之心,于不动声色之中心头闪过那愁眉淡扫的女子。
也罢也罢。他暗叹一声,美人总叫人怜惜,他这庸俗之人,也实在难以免俗。
梅枝簌簌划过他衣裳,在静悄悄的深夜里暗暗作响,不知是否惊醒了梦中人。
宋子玉行至梅林深处,陡地又见到那纤弱动人的女子。还有一个匆忙匿去的身影。
心下尽管有些慌张,宋子玉瞧着她转向自己的方向时,电光火石间已经明白了几分。
位高权重之人,又失了目力,何以深夜至此林中?怪不得今夜这里守卫格外松散,他不费吹灰之力便顺利到了此处,恐怕还是借了方长老的便利。
方始影虽为一介女流之辈,然而身居长老之位,又岂是他所以为的那般简单?
四周肯定还藏伏着她的手下,自己无意中撞破,若出言不慎,也许还会有性命之虞。
宋子玉不动声色地暗退几步,从袖中精制的细小竹筒里抖出一点药粉。
方始影终于出了声:“谁在那里?”
“方姑娘,是我。”宋子玉道,“宋子玉。”
方始影道:“宋公子来此地做什么?”
“实不相瞒。我准备今夜离开教中,好友等候,我不能再不赴约。”宋子玉如实相告,却细细地观察着周围一丝风吹草动。
“原是如此。”方始影淡淡道,“你同徐长老说过了吗?”答案她根本心知肚明,却又多此一举地问一句,好似有些期待一般。
宋子玉沉默片刻,再道:“不曾。”
宋子玉暗叹不妙。心知今夜凶多吉少,恐怕无法抽身而退,正绞尽脑汁思量着该当如何,却又听到方始影好听的声音。
她道:“徐长老与我情深义重,我不能看他的徒儿不告而别。”
未及宋子玉说话,她又道:“然而毁约确非君子所为。”
宋子玉一怔,抬眸看向她的脸。他一贯不曾逾距,这时倒忘了,直愣愣地看着那张夜色下素净的脸。
方始影静立于夜色深处,那双眼偏如萤火般闪动,楚楚动人。
宋子玉抿唇,须臾,他叹了句:“是我辜负师父了。”
方始影知他何意,他定是要选择好友了。她轻声道:“明日我替你周旋,你亲自对徐长老说明去意,我定叫他不拦你。”
宋子玉不由得惊愕地看向她。
她温言细语:“徐长老性子倔,但没有恶意的,你此前受伤未愈,他担心你再出意外罢了。明日你说了再离开,便不会叫他寒心了。”
宋子玉握着药粉的手一点点松了。他的戒心一碰就散,缘分这东西的确奇妙,方始影不过几句话,便叫他笃定她没有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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