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仍觉事实存疑。便以半月为期,等我查明真相,必守约归来。望你借我三分薄面,不要伤了顾轶。
等墨迹缓缓晾干,温曙耿将之置于桌上,再收拾行李。他要趁着夜深之时,悄然离开此地。
李泓歌不晓得那被囚禁之人不是顾轶,那他便顺水推舟,假意那人真的是他。
但李泓歌不可能不知道他二人的关系。温曙耿继续留在此地,才是对顾轶不利。
既要离开,又要不着痕迹,便只有借了这正义之名。
只是,温曙耿叹气,他该去何处寻顾轶?
......
是夜,宋子玉在客栈里愁眉不展。他在城中游荡数日,却始终见那接天楼被层层守卫,靠近不得,也未在别处得知温曙耿的踪迹,他实在担忧。
两人一别,已有不少时日。当日温曙耿病着,虽逃开追兵,却不见得处境多么好,也不知他是否平安到了虚阳城。
房门轻响了两声,该是小二送酒菜来了,宋子玉应道:“请进。”
门开了,那脚步声却极其纤巧,仿佛踏着云雾,行了几步却又停下了。
宋子玉抬头,心头猛地一颤,立刻站起身来,有些局促地问:“方姑娘?”
方始影抿唇,再关上了房门,轻声道:“宋公子,抱歉,我不请自来,实在是想问你些问题。”
宋子玉微怔。为何她会知道我在此处?
方始影的神色似有些抑郁,只垂了眸,有些凄凄地立在那里。
宋子玉心底暗叹一声,罢了,她毕竟是一教长老,找个人又有何难?并不见得便是监视了他这无关紧要之人。
于是他温和道:“方姑娘若不嫌弃,便坐下说吧,叫我听听你那问题。”
方始影依言,坐到他对面。
她的声音实在太动听了,春山鸟儿都发不出那般脱俗、清越的声音,可她又微微蹙眉,似是苦恼至极,直叫听者幽怜。
“上次宋公子说,不妨叫心头重要之人得偿所愿是么?”
宋子玉道:“是。”
方始影看着自己的袖口上的寒梅刺绣,有些苦涩道:“可我不知如何能叫她得偿所愿。”
她低声道:“救她,她会自由,而我的所作所为又会让她难过。不救她,她日夜又受折磨。我实在进退维谷。”
烛火将人的影子拉长,映在墙壁上。宋子玉看到她的影子,低着头,发髻晕成一片,显得极乱,照出心事重重。
“做出抉择实在艰难。”她叹息道。
宋子玉一直没有说话。
方始影微微抬眸,却见到一张沉思的脸,不禁心头一动,道:“抱歉。我自顾自倾诉了一通,这问题却也叫人难以回答。”
“不是。”宋子玉带上窘迫的微笑,“我只是不想回答得太轻浮。”
未及方始影说话,他便站起身,在方始影惊讶的目光里踌躇片刻,才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有位朋友,是个至情至性之人。这问题,若叫他来处理,他大概会学那话本里的英雄好汉,不受逼迫,拼死一战,宁死不改其志。”
方始影嫣然一笑:“话本里刀光剑影,却也有几分潇洒。”
“可我不会这么做。”宋子玉窘得厉害,眼眶微红,目光却深深的、淌出一点至诚的光亮,“我自认不是潇洒之人,我总是瞻前顾后、畏首畏尾。”
“若那人心目中,我也是同等的重要,我便知道,我俩都不愿对方受制于人。我不会做恶事,我也知道她会因此而高兴。”
“但若那人不知我意。那么对我而言,最重要的那个人,我无法见她受罪。”
他有些腼腆却诚挚无比,微微侧过头,眼里热焰逼人:“我会暗地里为她做尽恶事,我会为了她背负无数业障,心甘情愿地坠入无间地狱。”
方始影出神地看着宋子玉,觉得他仿佛离她很远很远。但心里头有块地方却好像一瞬间坍塌了,软绵绵地倒下,酸软、发涨。
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忽地,宋子玉却变了脸色,飞快地靠近她,用自己的手掌捂住了她的鼻口。
微凉、好闻的气息顿时侵入鼻腔,方始影受惊般抬眸看向他。
宋子玉皱着眉,贴近她耳侧,目光却看向窗外:“有迷烟,你别闻。”
他几乎挨着了她鬓角的发丝,宋子玉懊恼,急急地退回去,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过分亲密了。
方始影竟忍不住有些颤抖。
宋子玉见她惊惧,又顾不得男女有别了,只得再附到她耳际。
方始影听到极温柔的一句:“别怕。”登时心头巨浪翻滚,刹那间洪水滔天。
他将一方布帕塞进她手心,让她自己捂住鼻口,才轻轻撤开手,大步走向窗边,抽出了自己的剑。
方始影眼睁睁看着他又回头冲自己道了极轻的一句:“没事的,别怕。”才猛地推开窗,跳了下去,剑声顿响。
方始影怔了许久,她坐在那里,手慢慢垂了下去。风把烛火吹动,影晃不止。
方始影知道自己是个绝情冷厉的女子。今夜来到这里,不过是哄骗他罢了。
李泓歌若看出那“顾枳实”是假的,恐怕要以他最爱的师父来威胁他。她与温曙耿素不相识,难以让他信任于她,便想着以宋子玉为饵,骗出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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