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的路上下起了下雨,淅淅沥沥。郁台随行在侧,时不时的朝轿中看去,顾锦知自上马车之后就几乎没动过,半个时辰都保持着同样的姿势。一语不发,甚至不曾眨眼。郁台想问又不敢问,一路上小心翼翼的伺候在旁。直到进入府门,郁台拿了伞,还未等撑开,顾锦知已快步朝着新雨楼而去了。
清烟站在高处,一眼就看见了匆匆回来的顾锦知:“公子,王爷来了。”
门被拉开,户外清润的潮湿之气扑面而来。江漓从暖阁走出,正看见从外淋雨走进的顾锦知,吓了一跳,忙迎上去道:“怎么了,为何不撑伞?”
外面郁台心急火燎的跟上来,手里拿着湿淋淋的油纸伞,站在门口进也不是留也不是。
江漓心知发生了意外,便朝郁台使了个眼色让他退下,郁台如释重负,行了一礼跟远处清烟一道离开。
偌大的新雨楼安静的只剩下室外频频传来的细细雨声。江漓放下手中书卷,走至神情落寞的顾锦知身前,伸手去解顾锦知的玉带:“先把衣服换了,别着凉。”
顾锦知轻点头,配合着江漓脱下外衣,里面的中衣并未染湿,他也一时懒得再换衣服,席地而坐,望着矮几上热气腾腾的清茶出神。
“皇上的病情很严重吗?”江漓拿着丝绸手巾给顾锦知擦拭鬓角的雨水,被突然反应过来的顾锦知一把握住手腕,勉强的挤出一丝微笑:“本王自己来可以,这么晚了还没睡?”
江漓轻轻挣开顾锦知的手,继续将他脸上的水渍擦干,也不再多问,转身到矮几边上倒了杯热茶给他:“暖暖身子。”
热茶入胃,暖了心胸。顾锦知低眉浅笑,手中无意识的转弄茶杯,抬眼看向江漓之时,笑容中携了丝无奈:“你没话要问我?”
江漓又为他填了一杯茶,淡淡说道:“王爷想说,我便听着。”
顾锦知眼中盛着浓浓的笑意,江漓就是有着如此魔力,只要想着他便心中温暖,更何况他人就在身边,先前的那些彻骨冰冷早就被烤化了。顾锦知的身体从里到外都暖洋洋的,他握住江漓的手,说道:“皇上病得很重。”
江漓安静聆听。
“他今夜有感而发,跟我说了很多话。”顾锦知语气一顿,补充道:“小时候的一些事。”
江漓道: “王爷怀念那个时候?”
“还好。”顾锦知说:“儿时懵懂无知,凡事都往好的方面想,自然快活。”
江漓凝望着他,心中稍有思衬:“不好的事情就不要去想。”
顾锦知抿唇一笑:“说得对。有得必有失,我失去了一份亲情,却得到了最重要的人。若当时他跳出来阻止,我会很好的度过二十年,可那之后,我会失去最重要的人,那种滋味远比受睲澜二十年折磨要残酷千倍万倍。”
顾锦知原本郁结的内心瞬间开阔了,就连屋外的春雨微风都透着一股神清气爽之感。
江漓困惑的目光望着顾锦知,却换来顾锦知欣然一笑,赶在江漓问什么之前,将人轻轻揽入怀中。那副心满意足的表情,好似拥有了全世界。
顾锦知一夜未眠,江漓便陪他坐了一夜。虽然二人什么也没干,彼此之间却并不枯燥。屋外春夜细雨朦胧,屋内红烛橙光柔暖。
顾锦知枕在江漓膝上,一手搂着江漓的手,嘴上不闲着,说天阔地,将近日来的所见所闻添油加醋向江漓描述一番。个别的地方故意以夸张的词调描述,惹得听者莞尔一笑,飘然出尘似仙。顾锦知心中慰藉,这便足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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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顾锦知再去宫中给太后请安,母子二人有说有笑。提起皇帝,顾锦知没有表露出任何异常,附和着太后的话,并未提及睲澜之事。
太后年岁已高,顾锦知不想她再受什么刺激。毕竟大局已定,睲澜伴随其身,时光不能扭转,即便知道了也是徒添烦恼。
离开雍寿宫,顾锦知没再去养心殿,直接出宫回府了。
而此时舒亲王府中,顾云笙正在跟江漓请教武学方面的知识,二人在院中切磋过招,见顾锦知回来了,三人便回到屋内,围着矮几落座。
“洪都瘟疫的风波已过,西北边境的燃眉之急已解,虽然丁将军技高一筹大败敌军,但那三方联盟的阵营气数未尽,接下来便是持久战了。”顾云笙端起一杯清茶来喝,口感微苦,却也清香四溢。
江漓随口说道:“现下皇帝病重,太子殿下有的忙了。”
“好在有温太师帮衬着,不然我肯定焦头烂额的。”顾云笙心累的扶了扶额,看向整理书册的顾锦知:“王叔今日进宫给皇祖母请安,可顺道去了养心殿?”
顾锦知收拢书册的动作僵了下:“没有,皇兄应该在午睡,就没去打扰。”
“本想问问王叔父皇的情况,既然如此,那我晚些时候再去养心殿看一看吧。”顾云笙叹着气说:“父皇这几日的身体状况不是特别好,太医说他忧思繁重,心中抑郁成结,这样对病情的康复很不利。王叔,我感觉父皇很惦记您,这些日子时常跟我提起您呢,对了,也跟母后念叨来着。”
顾锦知淡淡问道:“皇兄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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