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承山倒不是不想答应,只好说明担忧:“我怕我来,赵北他们会不自在。”
顾子耘听他这么一说,才想起来,许承山是军中千户,可不就是赵北和季方他们的上官,说不准他们还真的会尴尬。他想了想,又道:“既是这样的话,那我现在就去菜市,且中午先吃一点儿呗。”
许承山点点头,又补充道:“饼。”
顾子耘展颜一笑,道:“知道了!”说着就要往外走,却被许承山微拦了一下,他正有些不明所以,许承山却伸臂将他怀中的顾子清抱走了,单手抱着这个娃娃,让他稳稳地坐在自己的手臂上。顾子清其实胆子不大,但是这会儿坐在他手臂上,竟也没有半点儿不适似的,还挺新奇的感受了一下更高的坐垫看东西有啥不同。
见人还愣着,许承山轻轻地催了一句:“走吗?”
顾子耘这才回神,一身轻松地抬脚朝外走去,他走在许承山后面两步,抬头看了一眼前面这个身形高大的青年,忽然间觉得和当初那个少年略显羸弱的身影重合了似的,他笑笑,这感觉不坏!
眼下已经入了冬了,大家也都不会大清早来买菜,因而此时菜市也算是热闹的时候。顾子耘就在市场里兜逛着,转了半圈下来,发现荤菜还好说,只是少了些新鲜的蔬菜,最后看着人家拿出来的新发的豆芽、韭菜,便买了些,又见一个老婆婆拿出的白菜还算水灵,就又买了一颗大白菜,也有些青菜,那估计也是北方最后一批青菜了,便买了些,蔬菜是只有这些了,只能多在荤菜上下些功夫了,便又去肉档口买了两斤上好的五花,一个看着不算很大,玲珑可爱的肘子,看着那屠户搁在下边儿脚盆里好几副大肠、小肠,他眼珠子一转,又各要了一副,来到这里的时间不长,但是从季酒他们那里,他也知道了,当地风俗是很少吃猪下水,尤其是肠子,不过这么多天他看季酒一直喝着他给煲的猪肝汤养气血,也不反感,这么看来他的手艺应该还是挺不错的。
顾子耘其实也是有些洁癖的,不过他已经很久没吃过猪下水了,之前跟着顾老爷子四处为家,倒是什么都吃过,只不过前些年一直在聂府,这些上不得台面的食物,自然是见不到的。
那屠户同姚成勇一般,也是个解甲归田的老兵了,见顾子耘是个生脸,但是出手如此大方,也识得后面抱着个孩子的许千户,挺乐呵地笑道:“小哥儿出手如此大方,我便算你便宜些,我脚盆里那几副肠子,你一并拿去吧!”
顾子耘往那脚盆里一看,见还有好几副小肠,原本只是想着是做一副当初在蜀地吃过的熏肠来尝尝,但若要多做些也未尝不可,正好让季酒他们都尝尝鲜,便爽快道:“好,那老板你便都给我留着吧,我一会儿还得再去买些东西,现在拿不下了,这样,我再问你订二十斤肉,你若方便的话,收了摊给我送到登鹊巷去,你看行不行?”
那屠户没想到还有这么一笔大生意,自然是忙不迭就答应了。一边给他利落地打理,一边挺好奇地没话找话问:“小哥从前没见过呀,同许大人是旧识?”
顾子耘回过头看了一眼抱着孩子跟在他后边的许承山,点点头,没有否认,道:“是啊。”
顾子耘订好了猪肉,又去买了一尾活蹦乱跳,足有十斤重的当地的鳙鱼,卤味铺子里买了些卤豆干、醋花生、五香豆、又切了厚厚一块酱牛肉,民间禁止杀牛,牛肉是很少见的肉食,倒是羊肉多见些,便又切了一刀的白冻羊肉,又另花银子买了一小包店家特地推荐搭配的红细盐,又有一大块猪头糕——他记得季方好像特别爱吃这东西。
他本来是很轻松地出门的,可是到一半的时候,就不得不在小摊子上买了一个柳筐背着,好在他也是走南闯北背着药箱走惯了的,这三十来斤的重量倒也不是背不动,只是幸好此刻不用再抱着顾子清了。
可是等到他背着东西走出菜市,到了一段人比较稀少的路段上时,许承山却又伸过手臂,想将他背上这个箩筐给卸下来。
顾子耘往旁边让了一步,好笑道:“你干什么?以为我背不动?”
许承山摇摇头,这筐东西连着这个筐也就三十来斤,顾子耘自然不至于背不动,但是背得动也不代表——“会累。”他言简意赅。
顾子耘这回真是笑出声了:“我会累,那你就不会累了?”他看着许承山一脸的认真,自然知晓他是好意,但还是忍不住想要开他一个玩笑:“眼下,你虽然比我要高大些,可你忘了,从前的时候,我可是背过你好几次的呢!”
他说的是多年前,那还是许承山仍在大病中的时候,村子里不适宜养病,顾老爷子毕竟有些年纪了,是他背着这个小男孩走了好几天,才到一个条件好一些的小镇上安顿下来养病的。
虽然是仅有的一次,但是许承山没有忘记过伏在那个瘦弱的肩头上时产生的莫名安心的感觉。
第十四章
二人回到了登鹊巷,顾子耘把背上的柳筐卸下来,只掏出一块偏肥的五花肉,又从西厢拿了面粉、干菜。那干菜是前几天就买下的,干菜是芥菜干,晒干了和南方用来烧肉的谓之梅干菜的是同一种,燕幽城里这种菜并不多,多是南方来的人带来的,此时正铺在一个大笸子里搁在西厢阴晒着。
顾子耘将干菜放在开水里泡发着,霎时间,那被阳光封锁起来的菜经过腌渍和风干的特有风味便弥漫了开来。在这种特有的香气中,顾子耘挽起袖口,在砧板上开始剁肉,他人生得看上去有些清瘦,但是力气挺大,剁肉的架势摆开来,“铮铮”声不绝于耳,倒也虎虎生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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