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袭墨衣掠过,落了满身陈旧。
抖着拂尘的老太监带着几个婢女迎面而来,朝两人行礼后,对林暗道:“夫人乏了,已经先行离开。皇上吩咐咱家送大人回府。”
远安侯早年在洛阳有一座府邸,后来举家迁至北疆就闲置下来,但平阳帝隔几日就会派人打理,几乎没让府邸落上灰尘。
一路而来,林暗始终与他保持着不大不小的距离,不回头、不说话,姜书有心示好却苦于没有机会。
老太监见两人走来,殷勤地递上纸伞,道:“远安侯夫人已经先走了,皇上吩咐老奴送侯爷回府。”
“嗯。”林暗沉声应道,一手接过老太监的伞,侧目而视,“不劳烦公公,有相国公子送本侯回去。”
“这……恐有不妥。”老太监是平阳帝身边的红人,识得姜书。
林暗瞥了眼鼻头红彤彤的姜书,眼中有些迟疑,片刻后将迟疑完全按压下去。
“哪里不妥?”林暗将伞抱在怀中,双手环胸,他眼角微微上挑,显得有些不可一世。
离开邰央殿骤然冷了下来,姜书闷出来的热汗还没干透,就这么黏糊糊地贴在身上,这会儿经夜风一吹,别提多冷!可今时不同往日,依着林暗的性子,今日开罪了他不好好解释,日后根本连见到他的机会都没有,他不能一走了之。
“公公放心,相国府与侯府离得不远,将定安侯送到府上我再折回去便是。”姜书走得匆忙,里面没穿几件衣裳,他现在冷得都快哆嗦了。
别说眼前的小定安侯受不住洛阳寒冷,他土生土长的洛阳人都受不住这寒冷。
“不必了。”见姜书实在冷得可怜,林暗有些不耐烦地说。
“不行!”姜书着急地往前走了一步,声音里都染上一丝慌忙。
林暗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语气不善地说:“想巴结本侯?看不出你年纪轻轻心思倒重得很,别做无用的功夫,趁早离本侯远些。你这种人,最招烦了。”
心脏像是被人狠狠一锤,姜书怔愣地看着他,死死咬住牙齿,方能忍住眼眶里滚烫的泪水。
那张恍如隔世的脸,比记忆中的更加稚嫩。忽而,他便明白了,他埋在心底不容任何人挖掘的林暗,已经彻彻底底消失了。
那道陈年旧伤被放大,压得他浑身沉甸甸的,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姜书双目通红,眼底氤氲着水汽,却怎么也不让它落下来。
林暗见他泫然欲泣的模样皱起双眉,沉着脸走到姜书面前,摸了摸他冰凉的手,脱下披风罩在他身上,撑起伞,问老太监:“马车呢?”
老太监担忧地看了眼被他圈在怀里的姜书,“在前面。小公子身体不好,还是由老奴送您回府吧。”
“少废话,我先送他回去。”林暗冷冷地瞪着他。
“是、是。”老太监被他眼里的寒芒看得浑身一震,当即不敢再多话。
姜书咬紧了牙关,眼泪这才一颗颗往下砸,他扭动着身子想挣脱林暗的桎梏,“我自己能回府,不劳侯爷费心。”
“我送你回去。”林暗牢牢地将他圈住,不容反驳地说。
“不用……”
“少说屁话,走就是了。”
第7章 风雪夜(三)
浑浑噩噩被林暗送上马车,听他道:“先去相国府。”
马夫应“是”。
姜书吸了吸鼻子,难受得要死,就站在车门外一眨不眨地看着林暗。
将披风脱给了姜书,林暗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抬眸正迎上姜书眼泪汪汪的眼睛。在黑暗中,那双闪烁着泪光的眸子比天上的星星还要耀眼。
他瞬间怒从心起,烦躁地看向别处,“真是娇生惯养,多说你一句就哭。磨磨蹭蹭作甚,不冷吗?”
姜书被他吼得一愣,这才注意到他苍白的脸,“你快进来!”
“你不进去我怎么进去。”林暗咬了咬牙,生生忍住想将他掀翻下去的念头。
“对不住。”姜书臊着一张脸钻进马车,旋即林暗也跟了进来,在临进车门时没踩稳,直接扑了进来。姜书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了他,奈何力气不够,被林暗扑得连连向后跌去,最后“咚”的一声磕在车壁上。
“嗯……”一声闷哼。
脑袋被磕得嗡嗡作响,眼前一黑险些晕了过去。
林暗脸色骤变,“姜书!”
他跪在姜书两腿之间,搀起姜书的上半身,心跳得剧烈,“姜书?”
这一下磕得及重,姜书朦胧间听见有人在喊他,虚睁着眼睛,看到紧凑在眼前的一张脸。那张脸上写满了焦急,姜书忽然想笑,摇头道:“我没事。”
“磕这么响还没事?你当你脑袋是块木头?”林暗将他搀到软垫上,摸了摸他的后脑勺,“肿这么高还没事?”
“谁让你不好好走路。”姜书有气无力地说。
林暗黑着脸没说话,姜书又问道:“你方才唤我什么?”
“我没唤你。”林暗梗着脖子道。
是幻听吗?姜书疑惑地垂下头。
经刚才这么一闹,姜书都快把他的目的给忘了。他看了林暗一眼,小心翼翼地问:“我是不是哪里得罪你了?”
林暗将掉落在地的披风重新披上,挪得远远的,回道:“是又如何?”
这一幕看得姜书心酸,“我给你道歉,我并非有意打翻茶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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