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犹豫着接过去。我继续闭眼假寐,却听到抽抽搭搭的哭泣。她尽量吸着鼻子,大概是怕打扰到我。
她竟然在哭!
我又不擅长安慰人,这种事也是第一次碰到,只得胡乱道,“姑娘,要是有什么难事可以跟在下讲,或许,在下能帮姑娘出出主意。”
刚才我没问是觉得不太妥当,这么晚了,这样一个弱女子,不到不得已,怕是真的遇上麻烦了。我好歹也在玉虚门待了这些年,学得都是些斩妖除魔,助人为乐的大道理。如果能帮,自然也不会袖手旁观。
她慢慢的止住了哭泣,朝我扶了扶身道,“多谢公子。”
唉,我最怕这种三两句都是这些虚礼,便主动开口道,“为何大半夜的姑娘只身一人在街上?”
她抬起脸,道“奴家贱姓王字,小名儿晚娘。奴家是从家里逃出来的。出不了城,适才拦住公子的马车,冲撞了公子。”
我“哦?”了一声,一般从家里逃出来。按照那些不靠谱的言情传记,又是这样一个妙龄女子,难道是逃婚?
我道,“难道是姑娘家中遭逢了什么重大的事?”
她闻言,犹豫了一会道,“倒不是。奴家……奴家是逃婚出来的。”她说着又低下了头。
唉,我摇头,这些女孩子,明明是一件很正确的事,为何还要觉得丢脸呢。我呵呵一笑,“也是巧合了,在下也是正在逃婚呐。”
她略惊,看我一眼,大概觉得是同病相怜,有些许亲切吧。她又继续道,“但奴家跟公子不同,奴家要嫁的,是河神。”
“什么?”我诧异。
“什么河神?”河神?娶亲?这年头河神都娶亲了?
晚娘脸上惊恐,缓缓道说道,“三年前下了一场大雨,连下了七天。整个江州都被泡在了水里。州府大人请来法师作法,法师说这是江州得罪了河神,河神在惩罚大家。为了让河神息怒,法师说每年需向河神进献一位新娘。”
我道,“这简直是胡扯!”
八成是那法师招摇撞骗,敛人钱财。河神娶亲,本就是无稽之谈。
晚娘却道,“后来每年江州都会向河神进献一的女子,说来也奇怪,从那以后竟再也没发生过洪水了。”
我道,“那些女子从哪寻来?”
“那位女子到不能随便找来,需是阴年阴月阴日子时出生的方可。”
听到阴年阴月阴日子时,我忽然想起那日船头下游过的黑影。
难道是妖物在作怪?
“那这一年,是姑娘?”
她神情呆滞的点了点头。
“那这次进献的日子是何时?”
“七日之后。”
七日之后。看来这事不管不行了。
我道,“晚娘你放心,我会想办法救你的。”
她闻言,说话便带了些朝气,“真的?”
我正要说“是!”
便听到白鹤“吁”了一声,马车停了下来。
“又怎么了?”
我挑开帘子,天竟已经大亮了。面前站着几个人,一人穿着朴素,其余皆官差打扮,中间放了一顶轿子。
轿帘挑开,有人走了出来。那属下躬身道了句,“大人。”看来是当地官员。
我正欲问,那官员便开口,“王晚娘,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私自逃走。还不快跟本官回去!”
我退回马车,“姑娘先不要出来。”
又伸出马车,拱手道,“不知大人何故拦小民的马车?”
我这一开口,那官员便朝我看过来,瞪着眼道,“好你个刁民,竟敢鼓动我江州河神娘娘逃走!”又挥手道,“来人啊!给我拿下!”立刻便有官差围了上来。
“少爷,怎么办?”
今日怕是又不得善了了。
倒不是冲不过去,只是道不对民。能不用就不用。但救人一命,却是到了关键时刻。
我念起口诀,正挥手画符,却又听到那朴素老人道,“晚娘,下来跟爹回去!”
我正诧异,晚娘却立刻探出头来,朝着那人语气悲凉的叫了声“爹。”
“您就让女儿走吧!”
我大惊,还有自己爹要女儿去送死的?
那爹犹豫片刻,还是坚定了下语气,“不行!你走了,这江州百姓又该怎么办?”
我不以为然,这是在大义灭亲呢。但又想,他们这些普通老百姓都知道仁义,而我们这些成日将降魔除妖挂在嘴边的人却真正什么都没做。一时也有惭愧。
晚娘却不知何时跳了下去,很快就有官差将她抓住了。我还来不及阻拦。
晚娘神情冷漠,“放开,我自己会走。”
那官差还是犹豫着放开了她。
那官员又道,“嗯。早这样,就不用这么麻烦了。做河神夫人,那是你祖上积德啊。带走吧。”
晚娘心如死灰般,我想起古来那些和亲公主,以前总笑皇帝无能,要一个女子去换长安太平。或许他们也是无可奈何吧,毕竟牺牲一人,却可换来万人安宁。但整个江州确实不该她一人去承受,何况这明显就是骗局,我不能不管。我道,“晚娘,你若打定主意,我便带你冲出去!”
那官员一听,怒道,“大胆!将他给我捆回去。”
那晚娘凄凉道,“多谢公子好意。大概这就是晚娘的命了。”又转头对官员道,“州府大人,是小女子胁迫这位公子带我出城的,他毫不知情。请大人放了这位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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