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潇淡然一笑,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第62章
静如一潭死水的宫中传来了消息。
陛下病重,太子无故出城,并未近侍身侧,四殿下尚未及冠,不通朝政。国不可一日无君,长达多日的罢朝就此结束,由大殿下监国。
谢慎言身着华服立于殿前,嘴角勾着笑意接受百官的质疑。
“太子身在何处?为何无故缺席?”
——府邸来报,太子妃作证,太子并非无故失踪,确是有要事出城,临行前曾与府上交代。而宫中,却不曾听闻此事。
“陛下究竟病重到何等地步?”
——太医亲口诊断,体虚气弱,不得轻易挪动。各位若是不信,太医院一十五名御医尽请问询。
“陛下命殿下监国,殿下可有凭证?”
——当然有。
中书舍人呈上御旨,立于前列的重臣伯侯挨个察看,绢布上字迹分明,带着病弱者的无力,仍能分辨出是陛下的亲笔。更何况右下角盖着玉玺,做不得假。
一道惊雷拐了弯,仍是稳稳当当地劈在了在场朝臣的天灵盖上。
归朝不足半载的大殿下身担监国一职,此话含着说不清的诡谲意味,而谢慎言算无遗策,逐字逐句地堵上了文武百官的口舌。
次日,齐见思接到旨意,大殿下要从御史台提审一个人。
还能有谁?安置于御史台大狱多日的弋阳公世子,终于要得偿所愿了。
谢长临巍然不动地立在正殿中央,百官自动分为两列,为他空出一道天然的屏障,只待他会说出什么惊人之语。
谢长临比谢慎言虚长几岁,眯着眼睛瞥了一眼,看着不像是太子,一时间认不出高居殿上的究竟是哪一路神仙。
忽地灵台一亮,他于殿中捧腹大笑:“枉他苦苦隐瞒多年,最终还是叫你这小兔崽子登上了皇位!”
他不知谢慎言是暂行监国一职,还以为允康帝已死,现在是新皇当政。
谢慎言往旁边扫了一眼,小慧子快步走下玉阶,扯着面皮左右开弓,啪啪作响地给了他两巴掌:“陛下尚在修养,殿下在殿上提审你已是格外开恩,休得胡言!”
“回来,”谢慎言矜持地挑起眉梢,怜悯道,“世子不必顾左右而言他,说说你为何要行刺陛下罢。”
谢长临冷眼望着殿上诸人:“因为他该死。”
“皇帝仰仗我父手中兵力,做过的腌臜事还需要我再一一赘述吗?我父常年居于弋阳,一家安分守己,早已不理朝政,甚至连府兵都撤去了大半。如此度日倒也不失安逸,我本就是旁系的宗室子,皇位就算拐几道弯也落不到我弋阳一门头上,皇帝这才放心用了我父亲。而他呢,这么多年过去了,猜忌之心不改,追到弋阳屠我全府!
皇帝做事真是一如既往的可笑,二十三年前留了你一命,二十三年后又留了我一命。我不知你是如何卷土重来的,但与我弋阳府绝无半点关系!皇帝仅凭猜忌就痛下杀手,我捡了这一条命也不准备苟活,就是为了今日揭露他掩盖多年的行径!”
此时此刻,殿上乱作一团,弋阳公世子这是亲口承认了弋阳公已死,且是死在了陛下手里。
谢长临又是一声冷笑,对身旁景象熟视无睹,直视着稳坐高台之人:“你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与皇帝谁赢了都不会放过我,你也不会不知当年是我父亲率兵围住了闯进宫中的温家军。”
沸腾声顿时止住,绵密不断的话语割在每一个人的耳朵上。
“当年我十一岁,只知府中荣宠一日胜过一日,很久之后才知晓这荣宠是踩着数千具尸体得来的。殿下好算计,蛰伏八千日夜只等今日,而我万万做不到。弟妹都比我聪明,可父亲偏爱我一人,或许在你眼中,我父亲亦是帮凶,皇帝过河拆桥也是活该。但作为公府世子,我就不能叫父亲不明不白地丧命!”
“他不配当这个皇帝!忌惮良将、戕害宗室,什么外戚干政,今日这朝中的外戚难道不在干政吗!”
宁国公身躯一震,险些摇晃而倒,被身侧的宁渡扣住了手臂。
有宁府门生在后列高声道:“胡言乱语!臣有言要奏,殿下岂容得如此疯言疯语在朝中惑乱人心!”
“行了,”谢慎言不置可否,“世子有些疯魔了,莫要在殿上说这些话了。既然你已认了罪行,便转交刑部大牢吧。”
谢长临痴笑道:“我还没说完呢,何止这些,他戕害的何止我弋阳府一门,他是如何登上这皇……”
迟来的侍卫封住了谢长临的嘴,将他拖了下去。
谢慎言忽而坐直了些,怔怔地望着众生百态。
将尘封的过往以这样一种可怖的姿态揭开,自他病愈以来,耗费了整整十五载。在场部分人显然慌了神,譬如刘衡,温家旧事原与他无太大的关系,但谢长临却沾衣带水地吐露出了更久远的往事。
——允康帝挣扎多时,终是在壮年便册封了太子。他怕的是什么,怕的是他与宁贵妃的儿子,步了他的后尘。
此事很难收场。
押解谢长临的途中,他口中不知疲累地念叨着重复之言,每一句都教人胆战心惊。
流水一样的奏折往宫里送,说什么的都有。甚至还有属狗的在朝中胡乱攀咬,浑水摸鱼直指御史台不作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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