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儿臣心中郁结,有一事拿不定主意,想请母妃替儿臣分担一二,好做决断。”
他规规矩矩向母亲行了个礼,小心翼翼地去瞧宁贵妃的脸色道:“母妃可知父皇有意为儿臣议亲之事?”
宁贵妃笑容温婉:“齐家夫妇举案齐眉,齐策未曾纳妾,膝下惟有一儿一女,齐策将他女儿视作眼珠子般疼了十几年,换做是本宫,也是不愿这般草率就嫁出去的。陛下试探过齐家公子,人家只差将不情愿刻在脸上。”
谢慎行不知怎地,竟松了口气,又闻她道:“钦天监呈上来的另两位,一是刑部贺尚书的嫡女,年纪尚小,今年才满十四,剩下的那个是章太傅的孙女,稍显平庸,我瞧着更像是为这两个作陪的。”
谢慎行一听见刑部尚书嫡女的名字就头痛,贺之敬生怕全天下人不知他有个面容姣好内外兼修的女儿,王府内幕僚也全都不顺着他的心意,时不时便在他面前念叨选了贺锦后的好处如何如何。
“母妃原也为儿臣留意着此事,那母妃心中可有……”
宁贵妃长睫微挑,跪在一旁的宫人悄悄隐了身形,轻轻道:“一个不情不愿,一个过犹不及,既是如此,那便都不要了罢。”
谢慎行心中震动,抬首道:“母妃说的是,加冠乃是大事,儿臣理应专注于此事。”
他不日便向允康帝提出了暂时推后议亲之事,正若宁贵妃所料,允康帝竟是颔首同意了,并对谢慎行大肆褒奖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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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朝第一位皇子冠礼,文武百官须得身着官服出席。陆潇心中甚是悲愤,悲愤完了仍然要睡眼惺忪地起身穿衣,好在礼部早就定下了冠礼之日,天气渐渐回暖,陆潇踏出院门时星月西沉,东方微微发亮,倒也比冬日时好受了那么一丁点儿。
谢慎行诣香案前,奏乐声响彻大殿,内侍手捧衮冕,高声口呼:“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寿考维祺,以介景福。”允康帝高坐殿前,陆潇与周围百官纷纷朝着正前方跪拜。
崔誉年岁资历皆为翰林院之首,乃是允康帝亲自选定的宣礼之人。崔太傅伏膝跪于殿中,为其行初加礼,口中念道:“兹惟吉日,冠以成人。克敦孝友,福禄来骈。”
再加,祝词道:“冠礼斯举,宾由成德。敬慎威仪,维民之则。”
三加,竟是宁国公上前,沉声道:“冠至三加,命服用章。敬神事上,永固番邦。”
冠者表成人之容,正尊卑之序。陆潇垂头盯着地,耳际穿过三次加冠的祝词,心中疑虑甚多。若是他未曾记错,这祝词分明是太子礼所用。
待到谢慎行从帷幕后踱步而出,只见他头戴远游冠,坠饰着前后各九颗玉珠,内衬红衫单衣,身着浅金宽袖衣袍,正中绣着四爪金龙,腰束金带钩,两侧佩戴一双碧玉琚,足蹬白袜玄靴。百官皆惊愕,二皇子所着衮冕竟也是依照了太子礼制。
陆潇同其他人一齐压下心中惊讶,转向谢慎行所立方位,纷纷朝拜,口中高呼恭贺殿下礼成。
“行儿,冠礼既成,你将以责成人之道,为人子,为人臣,正尊卑之序,你可知?”
允康帝声若洪钟,谢慎行亦是不遑多让,朗声道:“谢父皇教诲,儿臣定当铭记于心。”
自温氏自缢后,允康帝未曾再立中宫,饶是宁贵妃荣宠之盛,亦只保有贵妃这一名号。二皇子冠礼行的是太子礼制已是不合祖制,允康帝见好就收,倒也没有将面见中宫之仪改为面见宁氏。于是谢慎行略过此道,转而前往太庙,行这最后一道礼。
贺宴设在第二日,允康帝并谢慎行一行人前往太庙,三品以上官员随从,陆潇方才如释重负。
然贺宴尚未开场,朝中便被另一件突如其来的大事绊住了脚。
数百年前,天下大乱。人人都想在乱世中开辟历史,将天下收于囊中,东西南北,各有能人自立为王,四分天下,大周朝便是在那时起了雏形,占据着西边。偏安一隅从来都不是良策,彼时当政的还是允康帝的祖父元武帝,帝不肖其父,甫一登上宝座,便下了主战的决策。匆匆二十年,那东南北三姓之王皆被斩落马下,大周朝成了这天下唯一的主人。
跟随元康帝立下赫赫战功的几位良将皆被封做伯侯,荣膺子孙。然灭国之恨难消,春风吹又生,几十年间大大小小战事时有发生,全仰仗那几门良将一片丹心卫国。元武帝咽气不过十数年,允康帝之父心中盘算的却是将兵权收归于皇家。
老皇帝膝下七子,三子谢安即允康帝极肖其父,在夺嫡中大获全胜。然起初手握兵权的确是四皇子,亦是如今的敬王。老皇帝命敬王为主帅,副将则是赫赫有名的薛伯爷长子,一举击退西南兵卒。敬王乃是完完全全的武夫,行事鲁莽,原无夺嫡之心,只因怀璧其罪,与允康帝起了正面冲突。后急流勇退,一生安于封地,竟是剩余六子中存活下来的唯一一个全乎人。
允康帝登基不过三年便过河拆桥,屠杀皇后温氏满门。温氏一门三侯爷,亦是当年元武帝身边的老臣。允康帝总归不想伤了其他几门世家的心,如今辗转驻守西南的,仍是当初的副将,如今的镇远将军,薛进。薛进此人出生武将世家,在军营里摸爬滚打三十年,与允康帝接触甚少,惟有班师回朝详诉战事时,堪堪才与皇帝对上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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