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雪痕眼底难得蕴了一丝笑意,陆潇看直了眼,不好意思道:“就不兴我早起一回吗。”
陆潇抽条快,眼见着长成了翩翩少年郎,可身量却始终差着陆雪痕一截。此刻他倚在门边,更是无故矮了几分。陆雪痕眼底笑意不减,顺手抚上了他的发端,如同安抚无知孩童一般。陆潇一怔,人已经往前院去了,只余带着凉意的声音:“潇儿,你眼下有些发青。”
这边宁淮叉着腰调侃他,口中直道:“阿潇,你昨夜做贼去啦?去偷了哪家姑娘的锦帕呀?”
陆潇回过神来,沉默一瞬,双手直接捏住宁淮的脸颊,往外一扯——
“疼疼疼!阿潇,我错了我错了!”
陆潇冷笑:“出息了,陆雪痕笑我也就罢了,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宁小公子圆乎乎的眼睛里浮了层层水汽,识时务者为俊杰,疯狂点头。
今日陆潇休沐,却还起了个早。思来想去不愿荒废了好时辰,陆潇一拍案几,走,去街上转转。
陆家落在长安巷尾,旁的好处谈不上,惟一占的就是一个静字。而唯有陆雪痕最喜静,陆潇和宁淮搁一处玩儿时,没一回不往热闹二字里钻的。
陆潇一路买了不少甜腻的小玩意儿,每每小贩随口问起,公子好吃甜口啊,陆潇毫不犹豫地指向了宁淮,笑眯眯道:“不,舍弟喜甜,小孩子嘛,吃了甜的就会开心些。”
宁淮憋屈地扯出一个笑,是的,我们兄弟感情就是很好。
向前几步,陆潇的目光停了下来。那是一枚玉佩,算不得什么好的玉料,雕工却能品出几分意思。店家见他目光落在一处,立刻凑过来说:“这位公子,想必是要送给意中人罢,你若是真心喜欢,便这个数拿去吧。”小心翼翼揣测买家心意的人脸上带着笑,手上比了个价格。
“……不是意中人,是对我很重要的人。”陆潇失笑,漫不经心地从袖中拿出银钱,喃喃自语:“配他正好。”
“陆大人好兴致,只可惜这下等货色,宁小公子未必能看得上吧!”
说话之人五官尚算端正,眼下青黑较半夜未眠的陆潇更甚,周身竟无精神气,像是身体亏空已久。流于表面的气势倒是一分不减,描眉傅粉,穿金戴银,身后还跟着两个弯腰弓背的小厮。陆潇定睛一看,像是礼部尚书家的公子。
他尚未开口,宁淮便不乐意了:“刘信源,你瞎说什么呢!”
那不人不鬼的刘公子笑了一声,阴阳怪气道:“朝堂之中谁不知陆大人攀上了宁国公这一高枝,只可惜宁国公现如今早已不收门客了,陆大人要是去做宁府的东床快婿倒是有几分可能。”
宁国公夫人育有二子,长子宁渡,已承袭世子,次子宁淮,便近在眼前了。余下的几名姬妾不是无所出,便是养育了庶女也已嫁出府上。
这刘信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分明是淫者见淫。陆潇此时竟还未反驳,而是想起了昨日那张艳丽的脸,同样是误解他与宁淮的关系,却对那人提不起怒来。陆潇从喉间漏出一声轻笑,心道,罪过罪过,怎么遇着好看的人就不和人家计较了。
刘信源睁大了眼,这姓陆的莫不是傻了,竟还能笑得出声。
“你休得胡说,阿潇是我最好的朋友,才不是你口中那种关系!”宁淮涨红了脸,他总是不善与人争论,再者被父兄宠爱着,平日里也不常见到这样的人。
“哦?宁小公子……”
陆潇唇角带笑,掐断了对方的话头:“刘信源,这话你不如拿到国公和世子面前说去。”
“陆潇,你拿宁渡那小子压我?他算什么……”刘信源白面发红,许是被陆潇说中了心事,怒火中烧之际,身后的小厮拦住了他的话头。
陆潇正色道:“刘信源,我朝律法几时容得你直呼世子姓名了?若是你与世子是故交,私下里互道也应称对方表字,如此成何体统?”陆潇似是想到了什么,面色缓了缓,轻快道:“还是去找齐大人,让他对着律法来评评究竟孰是孰非?”
齐见思,齐大人是也。入朝五载,现下比陆潇拿的俸禄还要多上不少。端着一张艳丽无双的脸,做的是口诛笔伐的事。比起其父齐策,甚至还多了三分狠戾。齐策方年过四旬,正值壮年,一心扑在柴米油盐上,每日上朝更像是应付度日。御史台的事桩桩件件都要齐见思过问,自己倒是作壁上观。前些年百官多称他为小齐大人,如今摘掉前头的小字却也已有些时日了。
对于这些世家公子来说,油盐不进的齐大人恐怕不会事事顺他们的心意。
此刻陆潇想的是另一件事。礼部尚书是出了名的宠爱妾氏,甚至有了抬平妻的念头,在长安城里是人尽皆知的秘密。刘信源这个庶子平日里是纨绔了些,也未到当街大放厥词的地步。再说礼部尚书在朝中还要仰仗着宁国公,宁淮虽不入朝,名义上是二皇子侍读,在家中也是千娇百宠的小公子,刘信源何故要来挑衅他二人。
刘信源面色更加不善,脸面上倒是不愿服软,放了几句狠词后带着小厮大摇大摆地离开了。陆潇思索了一瞬,仍未想通其中关窍,也不执着,牵着气鼓鼓的宁淮继续闲逛。宁淮白嫩的脸上泛着红:“阿潇,你都不生气的吗!”
陆潇抽出锦帕,仔细将玉佩收好,也不正面答复他:“回去当作无事发生,今日我们没有见着刘信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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