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摘下了口塞,很想碰一碰露西的皮肤, 问她:“你疼不疼?”
可惜他没问出口。
海妖的歌声已经响起,那栋宅子里再也没有活口。露西特意留下了劳伦斯的命,单独为他唱了一支歌,那是海妖里的旋律里最为恶毒的一支, 听见的人会受尽折磨,最后失去呼吸,新陈代谢变得极为缓慢,但这并不是死亡,而是漫长到接近永生,享受着无尽的痛苦和寂寞被深埋于地底。
安德里亚能够感受到劳伦斯的心脏还在稍稍跳动,他还没有死,却被钉在棺材里,埋进土里,而那时露西纤长美丽的手指正搁在他的脖颈处。
海妖之间有什么爱,什么也不会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已经不到一个小时了,伊维斯甚至都能感觉到呼吸已经开始出现问题,供氧不足。
安德里亚转过身,警惕着身后的动静,轻轻在伊维斯的额头上烙下一个郑重的吻,讲:“等我们这次回去了,你会答应我的求婚吗?”
伊维斯并不晓得他要做什么,只好点了点头。
安德里亚用力搂住了他,手臂搁在伊维斯的肩头,低头咬破了手腕上的一条血管,塞到了伊维斯的嘴里,“咽下去!时间不够了。”
实验的最后一项是直接饮用混血的血液是否有效,结果是确实有效,但是效果不够突出,而且浪费。但是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已经没有办法了。虽说理论上一支药剂可以支撑五个小时,但在四个小时左右就会开始失去效果,出现乏力,呼吸不畅的症状,五个小时是接近极限的生存时间,那时候人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
安德里亚迅速地点出一个气泡,手指缠绕着气泡的尾端,将伊维斯推了下去。露西的碧绿色的鱼尾已经浮在了两人的礁石边,安德里亚的鱼尾拦在了伊维斯下坠的方向。
露西如同一个看着误入歧途的孩子的母亲,“安德,我们和人类并不是同一个物种,能够永生不好吗?”
安德里亚摇了摇头,“不好,我并不期待永生。我只想和伊维斯在一起,我只要他快乐。”
他天生缺乏这种无私奉献,让别人快乐的情感,可是这种丢失的感情却在伊维斯身上寻到了。如果不是阴差阳错,伊维斯入狱,安德里亚可能永远也不会踏上,追求伊维斯的这一步。
他会害怕,伊维斯不喜欢自己,安德里亚几乎不敢想象这种后果,他可能会杀了伊维斯,再陪他一起死,两个人的尸体坠入深海,永生永世都在一起。
海妖的爱情便是如此,偏执,扭曲,病态,甚至容不下拒绝。
幸好伊维斯爱上了自己。
露西扯了扯嘴角,她也曾如此,直至遭到了背叛。她不会再爱上谁,她只想守着自己本来守着的东西。
伊维斯缓缓地坠入深海之中,昏暗的光离他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无穷无尽的寂静与黑暗。这并不是他第一次来到深海,可上一会他的身边有安德里亚,那样的黑暗便是美丽的,可爱的,动人的。
伊维斯几乎要叹息了,只要有安德里亚作陪,无论什么样的险境都不足以困倒他。他以前总是孤身一人,无所畏惧,现在有了依赖,反倒觉得更加安心。
人是需要心灵上的寄托的,而安德里亚就是他最深处的寄托。
况且安德里亚还是在陪着他的,伊维斯擦了擦嘴唇被溢出的鲜血,他的唇齿间全是血腥味,那是安德里亚的,气泡也是他的。伊维斯能感觉到身体逐渐失重,飘飘浮浮,他像只在风雨中的小船,只能随波逐流,安德里亚会引导着他,去心脏的方向。
没有人能叫安德里亚比他更放心,连他自己都不行。
人在失去所有知觉的时候,时间过得格外漫长,可伊维斯对这种情况格外有经验,并不害怕。不知下坠了多久,气泡终于停了下来,前方是一个狭窄的缝隙,伊维斯贴上去看了一眼,费尽办法,终于挤了进去。
那条路走了有十多分钟,海水越来越少,最后消失不见,伊维斯身上包裹着的气泡也渐渐缩小,几近破碎。
伊维斯贴着石壁,沿着那条路走了下去,前路开阔,他终于看到了尽头。
那是一个巨大的,红色的心脏,上面布满了无数细小的管道,只有在贴近血肉的地方,才稍稍显出端倪,而每一根血管后面,都连接了一只达尔蒂玛。他们的猜测没有错,永夜之森确实是一个活着的物体,它活着,且操控着达尔蒂玛,为自己所用。
伊维斯被震撼了,他愣了一分多钟,才回忆起自己自己的使命,从后背上拿出定时炸弹,开始设置时间。
它在尖叫,那声音并不是有形的,而是直直地击中心灵,就像一个哭求着耍着无赖的婴儿。
伊维斯不为所动,继续朝心脏走进。
它只好改变自己的策略,不再耍赖,而是很哀伤地哭着,求着他,叫伊维斯想起了死去的青梅竹马,还有活着的安德里亚。他的安德里亚碧蓝色的眼瞳里盛满了泪水,动听的嗓子传来哀泣声,求着他不要这样做。它在隐藏自己心脏时花费了大工夫,甚至特有创造了在海中没有任何生物可敌的海妖,除此之外,为了保障安全,海里没有其余的达尔蒂玛,防止伤害到它自己,而现在,没有人能保护它了。
伊维斯有片刻的停顿。它仿佛捉到了伊维斯的把柄,继续加大了安德里亚的幻象,希冀能够打动伊维斯的铁石心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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