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邡道了一声糟糕,抱着谢秋寒落到船板上,扔出数道符咒,堪堪修复船外屏障,拦住其余往下摔的人。
这时后土鼎再次撞来,鼎身映在他瞳孔中,不断扩大!
后土鼎接受祭祀,与流民形成牵引,断然不肯让他们离开。
云邡磨了磨后槽牙,直接拿剑意割破手腕,单手飞快结印,金色血珠凝结起来。
这印才结了一半后土鼎鼎身忽然一滞,行进的趋势稍缓。
红澜以一己之力挡住大鼎,鲜血不断从他身上淌下,吼道:“走!”
云邡动作一顿,干脆不再结印,狠狠一跺脚——
他足下延伸出无数道裂痕,大船竟然顷刻分崩离析!
舱内还余下的流民们不知所措,惊慌不已,但紧接着,他们发现自己并没有也坠落到可怖的地狱之中,而是踩在了一柄剑上。
那剑巨大无比,却散发着凛然不可挡的锐意——这就是那船的本体,作为以剑登顶的修士,云邡所有的法器都是剑意所化,随心化形。
巨剑载着余下的流民,脱离后土鼎的牵引,向离弦之箭一般直射上去。
巨剑之外,忘川之中,流民们已经明白了什么,齐齐抬着头,用眼神与同行之人作别。
青年失神的跌坐在河岸,两侧奇形怪状的怨鬼朝他伸着手,点着鬼火的幽冥守卫举起黑色长矛,率先杀死怨鬼。
青年看着那长矛一枪一个,怨鬼魂飞魄散,心中意外的平静。
他的姑娘在剑上,将要离去,回到人间。
可他回不去了。
出村子时,阿爷不肯走,说自己年纪大了,死在田间,沤成肥,来年地肥了,大家就都回来了。
青年觉得很后悔,反正都是死,不如死在故土,多好啊。
他垂着脑袋,自言自语道:“真想回家啊…”
这时候,幽冥守卫的头盔咔擦转动,转而面向了他。
死到临头,青年反而什么也不怕了,他仰着脑袋,看着这个要收割他性命的盔甲人,近乎轻语的问道:“你们做鬼的,还知道什么是家吗?”
铁甲下的鬼火,闪了闪。
另一头,红澜咬牙顶住后土鼎,蚩尤金身带来的力量感和暴戾情绪在他胸中游走着,他苦苦维持平衡,可另一边,后土鼎似乎定位出这样一个阻力,再一次向他冲撞过来。
蚩尤金身是上古魔神身躯,非同凡响,可后土鼎又哪里是凡物呢?
红澜余光瞥见大剑破开地狱封印,心中稍定,却也觉得撑不住了。
就在他力竭之时,更雪上加霜的来了——白影一闪,原本在作壁上观巨狐突然发难,闪到红澜身后,狠狠拍出一掌。
红澜向右一滑,那一掌落了空。
可狐王并不罢休,是趁他病要他命。
在不断的闪躲之间,红澜已然心知不好,如今腹背受敌,却没有什么可以回击的机会。
这时什么东西从他袖中坠了出去,红澜低头一看,是那只长笛。
……果然是留不住。
红澜闭了闭眼,心中叹了口气。
狐王抓住这一机会,亮出利爪,朝他喉咙扎了过去——
砰!忽然有疾风暴雨一般炸开的铁甲和陨石击打在他身上,将他撞到了百米之外!
云邡凌空掠过,单手抓住红澜,另一手飞快结印。
与此同时,伴随着金石碰撞声里,狐王的四爪与手腕错开分离,血肉模糊!
狐王被混着混着神血的剑意缠上,一咬牙,只得往后避开,不再正面打。
云邡冷冷瞥他一眼,收回目光,把手上最后一个动作结完,才舒了口气。
伴随着他的动作,整个忘川忽然动了!
那是数万的幽冥守卫,从九重地狱奔赴而来。
万盏鬼火浩浩荡荡,像是满天带着温度的星辰,聚散之间又如有燎原之势。
这幽冥守卫拧成两股,一股轰然朝后土鼎撞了过去,而另一股则分开忘川河水,护在了大剑两侧,竟然是在为大剑保驾护航。
青年被幽冥守卫拎了起来,一把掷上大剑。
他瞪大了眼,简直迷糊了。
他去看那守卫,守卫没有脸,没有肉躯,头盔下燃烧的只有一盏幽幽的魂火。
紧接着,那守卫竟然抬起手,剥下了胸口一块铁甲,递给了青年。
青年吓了一大跳,抖成筛子似的,小心翼翼的去看,忽然愣住了——
那是块铁牌,上面模糊有着字迹,好像是个名字。
彼时从军,为免战场收尸弄不清身份,都会戴上这样一块铁牌,如果死了,就把铁牌送回家去,家人自然明白了。
守卫把这块铁牌安置在胸口最妥帖的地方,已经百年,终于送出去了。
云邡飞回剑上,将红澜放下,刚要说话,便见红澜脑袋一歪,晕了过去。
“……”
他把红澜规矩的摆在了谢秋寒身边,俩昏迷不醒的。
这时,一只小巧的活物蹿了过来,怀中抱着一根长笛。
云邡眉心一跳,这狐狸似乎同往日不太像?
他当即扭头去看红澜,红澜金身解开,力竭昏迷,没个十天半月恐怕都醒不了。
……他这个师兄是不是得罪瘟神了。
狐狸跳到红澜胸口,默默的看了他一阵,拿毛绒绒的爪子把眼泪擦了,扭头去看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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