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秋寒耳根发麻, 简直想把方成镜推下去算了。
吼——
长龙仰天长啸一声,直冲了上来。
那简直是恐怖至极的场面, 一条大江全部抽空,底下的岩石全部裸露, 带着陈年冲刷的痕迹,圣人玉像沉默的立在大江中央,压根就指望不上!
谢秋寒抽剑挡了一下, 胸口一阵激荡,快要吐血,大怒道:“让你别说!!!”
方成镜一时失言,引起太武察觉,这时也后悔的要死。
原本岭南不是九鼎秩序所及之处,他们说说没什么,可他要直接指名道姓的点出周吞机的名字,那真是唯恐周吞机注意不到!
可这也不能怪他——方成镜下雨似的洒出一把避水珠,道:“他为什么听的见!他难道在上界一直看着!?”
谢秋寒也没什么可以掩盖的了,“王鼎!他一直控制着王鼎!!!”
方成镜愕然。
他失神一瞬间,就被长龙尾巴直击门面,打了个落花流水,从狼毫笔上摔落下去。
同一时间,长龙在底下恶意的张开嘴,等着将他一口咬个干净。
谢秋寒想拉他一把,可那尾巴又悍然甩到他身前,他只能拽着方匆一跃闪躲。
方成镜坠入无边黑暗的江水之中,一瞬间不见了身影。
方匆惊恐大喊:“舅舅!”
他竟然在一瞬间爆发出巨力,谢秋寒拽也拽不住,找死一般御剑冲了下去。
谢秋寒一点都不想管他们,但他还得留着我无镜给穷奇狐王开门,于是只能一咬牙跟着俯冲而下。
同一时间,月影明灭一瞬。
剑影一晃,轰然一声,水龙被劈成两半,云邡截断江水,闪身将他一拽。
谢秋寒扭头看见他,微微松一口气。
云邡拧眉要怒斥他两句,可刚开口,他瞳孔一缩,只见黑暗的大江底,圣人玉像散着幽光,仿佛睁着一双亘古不变的双眼,静静的看着流淌在上面的是与非。
云邡被那双眼一照,竟然神思摇晃,使剑的招式都迟钝了。
也就是这一瞬间,那水龙就着被截的两半,再次化出龙头,从背后冲了上来。
谢秋寒没想到这个救兵这么快就下了线,下意识将他往怀里一拽,水花劈头盖脸的撞上来,他只来得及撑开一道真气做护体屏障,受巨大冲力,两人一起往江底坠去。
砰——
无形的真气屏障一面撞上江底岩石,一面撞上凶猛的水龙,发出轰然巨响。
云邡没有站稳,摇晃两下,抓住谢秋寒的手臂,头疼欲裂。
越这样,他越怒,张口就骂:“走到哪你就惹事惹到哪,信不信回去我关你十年禁闭!”
谢秋寒牢牢的扶着他,张了张嘴,感到无言以对,默默的想:“这回真的不是我。”
……不过他还挺期待十年禁闭的。
他们二人白日时还十分尴尬,彼此不知如何是好,此时情形危急,刚好借着这事,将那点异样情绪盖过去,彼此暂时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江底干涸,江水反而在半空中,对着底下的人虎视眈眈,景象十分奇异。
也许是因为云邡的来到,水龙突然止住了攻势,悬在半空里,好像在静静的观察。
方家二人也在一旁,正奄奄一息的倚靠着石像,看样子受伤不轻。
但也就是几息的工夫,方成镜的伤势渐渐好转,好像从玉像里获得了生机。
云邡看一眼,走过去,自言自语道:“大禹。”
在几人的目光里,他神情淡然,伸出了手,手指停在距离玉像半寸的地方。
一圈又一圈水波一般的光芒在玉像的脸部荡开,不一会儿,成了一张五官齐具、像模像样的人脸,只除了双目空洞,没有了眼睛。
方匆揉了揉眼睛,可不知道为什么,只知道那儿有脸了,却看不清到底长什么样子。
那是圣人的容颜,凡人无法窥视。
唯有云邡,盯了玉像片刻,说了一声原来如此。
方成镜则神情恍惚,摇晃两下,慢慢的站起。
云邡看看方成镜,又看看玉像,脸上闪过一丝怜悯。
他终于伸手扶了方成镜一把。
方成镜却退两步,结结实实的跪在了地上。
云邡看了他一会儿,又伸手摸了摸玉像的脸,叹气似的说:“你也不容易。”
方成镜立刻不受控制的猛地抬头,死死的看着他。
他竟然掉了泪。
可他知道,那不是自己的泪,而是圣人的泪。
他好像孤独的守候了万载,终于盼到了一点熟悉的气息,一份迟来的宽容。
而云邡的叹息、怜悯也并不是来自他自己,而是来自远古真神伏羲。
那一刻他们自己都不明白,借由这万载之后的一瞬间交汇,两个上古神祗究竟达成了怎样的和解,万年又万年的执念又是怎样全盘瓦解。
在场几人,只透过这一幕,窥见了一点传说人物的血肉。
水花哗啦一声溅起,传来细微的响动。
几人心中一紧,齐齐抬头看去。
只见半空之上,一个流水塑成的人脱了出来,站在龙头的位置,姿态中带着几分睥睨。
他将底下情景纳进眼底,道:“诸神混战,原不是禹帝之过,禹帝才是垂髫小儿,却要为先人收拾残局,朕钦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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