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没说完,便被人打断,“我呸。别提我的乐哥儿,乐儿的婚事轮不到你做主,我这个姑姑还在呢!你收了银子就祸害你自个闺女去,做什么来祸害我家乐儿?”说着说着,看着怀中的侄儿,眼泪簌簌地就往下掉,“我苦命的乐儿,怎么就摊上这种事了!是姑姑没用,没护住你。大哥啊,小妹对不住你,连你唯一的孩儿都护不住,你若在天之灵,就保佑保佑你苦命的孩儿。”
一番痛哭,苦楚与心酸尽在其中,旁人听了莫不唏嘘感叹,触动恻隐之心,对着姑侄二人同情至极。唯有那壮汉和老妇人铁石心肠,半点不为所动。
老妇人在意的只有前半句话,张口就反驳,“你个烂心肝的,敢毁我闺女名声,看我不休了你。还有你那侄儿,在我家白吃白喝那么多年,如今这五两银子也是他合该该还我的。”
“你说这话亏心不亏心,当初带乐儿回家时就说好了,他家的三亩地给我们家种着,不收租子,就当抵了乐儿平日力的花销。这么些年来,那地能产多少粮食,他一个哥儿又能吃多少,平日里他又帮着干了多少活。要说欠也是我们家欠乐儿的。”原本就没消的火气现在是愈浇愈烈。
老妇人无从反驳这实打实的话,恼羞成怒,“你你你,老二家的,你今天是反了天了,顶撞公婆,等老二回来,我就叫他休了你。”
“你叫他休,我等着。”咬牙大吼出这一句,平静片刻,又觉酸楚,“为了这个家,我忍了这么多年,我自己忍,叫乐儿忍,耽误了乐儿不说,到头来我的乐儿竟要被人卖入火坑。今日,我断不会再忍了。”
双方你一句我一句,来来回回对骂。正骂着呢,又有人来。
来的正是老妇人的在镇上做工的两个儿子,两人得了通知一路急跑,紧赶回来。老二赵向容当先挤进人堆,一眼瞧见自家媳妇哭的不成样子,抬头瞥了他一眼便不再看,乐哥儿靠在自己媳妇怀里,动也不动。
旁边老妇人一见他便似有了底气,尖声道,“老二,把这个恶妇给我休了。”
后面的老大赵向富一来便听见这句,眉头高高皱起,大声喊了一句,“娘。”
话语中夹带着几分呵斥之意。而显然,赵向富这一声也是极具威慑力,老妇人顿时消停,不再说什么休妻的话。
家丑不可外扬,自家事也不好让外人看了笑话。赵向富作为一家之主,心里也有自己的打算,先是打发那壮汉,只说日后差人将银钱送回,乐哥儿的婚事一笔勾销。在场的都是赵家村的人,壮汉再不情愿,也晓得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个理,只得不情不愿地离去了。
看人离开了,赵向富又忙着遣散村里人,“今日多谢诸位帮忙了,不然乐哥儿怕是要遭了大罪,今日还有家事处理,改日再跟大家伙好好道个谢。今日就先散了吧。”
那边赵向荣着急自家媳妇,关切问她如何,就怕她哪里伤着了。奈何于氏看也不看他,嘴里逼问道,“你可是要听你娘的话休了我?”问完也不听赵向荣的回答,自说道,“休吧,休吧,日后我自带了我的乐儿过活。”话说完,情绪又上来,埋首在于乐心肩头失声痛哭。
赵向荣顿时急了,满是心疼,“不休,这辈子都不休,你别哭。是我不好,让你受委屈了,阿娟,你若难受就狠劲掐我,别哭啊!”
于乐心此时也缓过劲了,强挣着力气出生安慰于氏,“姑姑……你别难过了。是乐儿的错,乐儿……乐儿,让姑姑担心了。”
“乐儿,我的乐儿,你没事就好。姑姑不伤心了,乐儿你好好的,姑姑不伤心……”侄子没事,于氏安心不少,不想让侄子为自己担忧,半忍着泪反过来让于乐心放心。
说话间,又有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子赶到,看打扮倒是个书生模样。
男子先是好言规劝安慰自己的娘亲,一番说辞过后,于氏松口,放开于乐心,由着赵向荣抱起人,自己被儿子搀起来,跟在赵向荣后面往家走去。
临走前,于乐心似乎看见了赵和安,冲着他的方向露出一个虚弱的笑。
赵向富处理完事,也拉了自己老娘跟着回家去。
当事人走了,看热闹的人也陆陆续续散去,道路畅通,赵和安这才慢慢悠悠回家。
路上,想到于乐心,是叫乐哥儿,他都那样了,还对我笑,大约是叫我莫要担心。可,唉!莫要有事才好。不过这小哥儿倒是烈性,看那壮汉的手臂上的印子,可见是下了死力气的。
唉!
一连叹了好几口气。两人到底不熟,赵和安也管不了,想了一阵就放下了。
这一天,赵和安又去了初次与乐哥儿相遇的那地儿。自发现此处后,赵和安便常常来此。
到了地方,便见一人坐在河边发呆,让他又想到了乐哥儿。细细打量那人的背影,跟乐哥儿身形差不离,好似瘦了一些。
赵和安原该转身离开的,却不知怎么想的,愣站着看了一会还不够,也不打招呼,也上前坐下。倒还注意分寸,与人隔了四五步的距离。
他这般动静不说大也绝不算小,偏于乐心跟没听见似的,仍兀自发呆。
赵和安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便也不说,一时静默,唯有河水潺潺流动的声音。
过得有小半个时刻,见旁边呆坐的人仍没个动静,赵和安有些担心,开口问道,“你可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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