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莱的头顶上方有一扇扁圆的天窗,从天窗里透出一束促狭却强烈的光,洒满他的全身,然后落到旧木地板上晕散成一环静谧的光圈,借由这束光将他身处之地照亮。
格莱的视野周围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这些箱子使本就不宽敞的房间格局显得更加拥挤。摞高的木箱们规规矩矩地贴靠在墙面两侧,留有一条狭窄的过道通向房间唯一矮小且厚重的门。
房间偶尔有轻微的摇晃,格莱刚刚恢复明朗的视线随之飘忽不定,时而向左、时而向右地倾斜,甲板与木板墙之间相互挤压拉扯出磨牙般的长调,阵阵海浪翻涌的声响萦荡在墙板的四周。
他的鼻子稍微使力,海水的冰冷混着受潮陈木散发出的灰尘气味一并灌入了他的胸膛。
种种迹象让格莱很快推测出当前的地点应是一艘行驶于海面之上的船里……
他在船上?
格莱刚刚开始转动的脑袋仍处于一片混沌,记忆颠倒错乱,他回想不起前因后果,他像一个被人从睡熟中吵醒的人,对自己现实的状况还有些恍惚,有一丝困惑。
他为什么在船上?
他记得,他明明是死了的。
而且死法相当凄惨,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不可能还有呼吸……
格莱不解地低下头,他想摸摸看自己的心脏是不是真的恢复了跳动。
然而当他的目光刚一低垂,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幕令他寒毛倒怵的场景……
一根漆黑的手骨正伏在自己的肚皮上。
见格莱注意到了它,那根骨头竟然有所回应地,朝格莱张开了五指,仿若欢呼一样在他身前乱窜。
死人骨头格莱虽然见得多,但是他还从没见过活蹦乱跳的死人骨头,更没见过活蹦乱跳往人身上爬的死人骨头!
那么一个诡异的骷髅任谁第一次见了都害怕,格莱大骂着扑落掉趴在自己身上的东西,赶紧从自己躺着的地方——一副棺材的边缘翻身跳出去。
他发誓他从来没见过这种构造的鬼东西!
格莱对待让自己受惊的东西是非常粗暴的,他在手边碰到什么东西就扔什么东西,不管不顾地统统抡起来向那根在地板上爬得十分迅速的人骨骨骼砸去。
在格莱几乎把房间里所有的箱子翻乱之后,灵活且聪明的骨头张开五指朝格莱的脸蹦上来,一把扣住他的头,将他按到在地。
格莱用破口大骂代替了尖叫,他忍着恶心和害怕在骨手之下几番挣扎,终于扯掉糊脸的怪物。骨头掉在格莱的脚边,但是它并不气馁甩了甩险些被摔散的骨架,仍继续往格莱的脚上爬去。
格莱却被骨头胡搅蛮缠的举动吓得不轻,他像被马蜂蛰了脚一样,立刻将骨头踢出老远。
格莱跑到门口,急于逃生的他并没有注意到自己此时一丝未挂。
格莱试图推开舱门,但是他并不认识舱门上的开关阀门,以至于他将自己的肩膀撞得发红了都没能打开舱门逃出去。
焦急之中,格莱敏锐地觉察出身后的那瘆人的骨头行动时刮划过地面的声音忽然寂静下来。
他下意识地想要回头,却被一双手从后捂住口鼻,不能动弹。
那双手并不是真正意义上人类的手,它没有温度,它仅是由一团黑色雾气凝化成手的形状,但是力度却仍是无法让人挣脱。
诅咒……格莱忽然心漏一拍,他对这种东西却不陌生,格莱本人虽然对魔法一窍不通,但他的爱人却是这方面的天才,而诅咒恰恰是库里斯热衷研究并擅长的东西。
这不被世人理解的力量,与它的使用者一样,格莱熟悉他们的一切。
缕缕雾气如丝缠绕上格莱空荡荡的身体。
雾气轻如浮毛的触感令格莱的全身僵住,他感觉不到危险。
格莱没有轻举妄动,他转过眼珠静静等待身后的黑雾的下一步动作。
黑雾似乎感受到了格莱的顺从,它忽地消散得无踪无影。
更准确的说,黑雾并不是消散,而是被尽数吸纳回仍捂在格莱的嘴上的骨头,它像是这团黑雾的领导者、中枢,可以任意操控黑雾的收放。
格莱低垂下目光正视起它来,这根骨头与人死后呈现一片惨白的人骨并不一样,它浑身漆黑,宛若被灼烧过的枯枝。
这是诅咒深度腐蚀过后不可挽救的状态,一般事物被诅咒腐蚀到这种程度最终的下场大多是化为煤炭灰一样的残渣,’残渣’的学名:诅咒结晶,人们根据它的颜色有时也把它简称为黑晶。
也有的受到诅咒的侵蚀还能保持原貌的事物,不会破散成一粒粒细碎的黑晶,但是即使保持了原样,也并不代表着事物没有发生任何改变,一旦遭到诅咒的侵蚀,只会有两种下场,一种是走向痛苦的灭亡,另一种是成为孕育新的诅咒的发源。
保持原样的受诅咒之物,会成为诅咒的温床,除了源源不断地释放新的诅咒,不会再有任何多余的活动。
眼前的这根手骨,格莱一眼认出这是已被腐蚀成诅咒之源的东西。
认清对手是个什么东西之后格莱就不那么害怕了。库里斯曾用诅咒在格莱身上试验过,诅咒连同世上其它的魔法元素一样无法渗透进格莱的身体里。
格莱心下了然,这东西不会要了他的命,那就好办多了。
格莱按兵不动,他等待着这个浑身布满诅咒的骨头棒子发现它的力量对它所挟持的人根本不起作用的时候,它自己就会将格莱认定成无法被侵蚀的‘无价值’的事物而放手,这在之前库里斯的试验中验证过多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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