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恒修听了打眼去看那方才侃侃而谈的人,只见那人一身青色的七品官服,站在文官最末的一列,低着头十分不起眼,倘若不是他今日站出来说话,陆恒修是绝对不会注意到有这么个人的。
“臣沈弋现居御史台左正言一职。”沈弋面对兵部尚书的咄咄逼问,不卑不亢地回应。
御史台历来负责监察事务,里面的人都是职轻言重,整日里也不干正事,成天不是参奏这个就是参奏那个,乃是迂腐言官汇聚之地。陆恒修想不到里面竟然能出个沈弋这样的人,他回朝廷半年,还没听见这人说过一次话。
沈弋这一举动引发了陆恒修的好感,便站出来替他说话:“是微臣让群臣广开议论,沈正言职位虽微,也是殿上之臣,尚书大人还不许他说话了吗?要是大人不同意他的说法,只管据理力争就是了。”
“下臣不敢。”兵部尚书羞愧地退了回去。他并不是有心针对沈弋,只是他连番部署多落了空,心下焦躁不敢冒险,下意识地回了沈弋一句罢了。
“臣以为沈弋说得有几分道理,令人听了醍醐灌顶,群臣们只想着从京中调派将领过去,然而却不知京中将领就不参战,武艺生疏者有,水土不服不习当地地理的也有,贸然调派不过是徒增伤亡。詹台将军久在北疆,而北疆的地理风貌又与西北颇为相似,是极为合适的人选。只是不知其他大人可有异议?”
群臣面面相觑,在未得到天子意见前一时不敢贸然发言,生怕站错了队。
片刻后兵部侍郎站了出来附议:“臣附议,此次由臣负责押送粮草,西北一次往返,便知陆大人所言不虚。西北风沙极大,京城去的将领到了之后多有不适,说来惭愧,就连微臣回来之后也是病了一场。陆大人是馆阁重臣,所思所虑极为周到,臣同意陆大人的意见。”
“臣附议。”
“臣也同意。”
紧接着陆续有人站出来表态,明珏这才打破沉默开口:“朕昔日在肃州之时,也曾和詹台将军打过交道,赞他一句当世名将也不为过,既然诸位爱卿都同意,那就让他去吧。”
“谨遵皇上圣旨。”
“你们多学学陆爱卿,不要整天只想着跟同僚吵架,这朝廷都是这么腐朽下去的,拿了朕的俸禄就要给朕办事。”明珏赞赏了陆恒修,又申斥了其他大臣一番,接着商议了另派兵马的细节,这才散了朝。
“陆大人,关于西北……”一下朝苏嘉就朝着陆恒修那边儿凑了过去。
陆恒修抬了抬手制止了苏嘉的话头,“有什么事情回内阁再商议,我现在急着追一个人,苏大人要不同我一起?”
追一个人?这可是够新鲜的,他陆恒修是文臣之首,怎么还要赶在下朝的时候拦人呢。苏嘉好奇心起,便跟上陆恒修的脚步想要一探究竟。
陆恒修出了金銮殿一打眼就从群臣里瞧见了沈弋的背影,他站得靠后,散了朝走得也快,是走在最前头的那一拨。
陆恒修赶紧快步往前追,一路上也没理会和自己打招呼其他人,等追到了宫门口偏僻的地方才上前拦住了沈弋。
“陆大人?”沈弋有些懵。
“小沈大人,可有空闲让本官请你去聚贤楼喝杯茶?”
“陆大人何必这么客气,若有需要直接命人传召下臣就是了。”沈弋回道。
两人说话间苏嘉终于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气儿还没喘匀就又被陆恒修拉上了车。
“大人,咱这是去哪里啊?”苏嘉一副状况之外的样子。
“聚贤楼喝杯茶。”
“啊?!”
沈弋坐在马车里有些不自在,他还从没有和官阶大自己这么多的人过于接近过,实在是不适应。
到了地方陆恒修带着人去了自己常坐的雅间,上了一壶好茶,三人分坐了才说话。
“沈弋大人好谋划,在御史台真是屈才了。”
“陆首辅谬赞了。”
“小沈大人可怪我抢了你的功劳?那让詹台将军出征的提议是你提出的,可最后我不过是附议了一下,皇上就把功劳都归在了我身上。”
“这……”苏嘉在一旁坐立不安地尴尬起来,他要是早知道陆恒修把人叫过来问这个他就不跟过来了,哪儿有抢了别人功劳还问当事人怪不怪自己的,也太霸道了。然而这话他当然不敢直说,在一旁只干着急,生怕沈弋说出个什么不好的话来。
沈弋摇了摇头,回答道:“此事下臣非但不怪大人,反而要感激大人出言相帮呢。”
“此话何解?”
“若不是大人仗义执言,下臣不但要在朝堂上受辱,恐怕再慷慨陈词,也不会有人听取下臣的意见。”
“可你的心里,不觉得不公平吗?明明是一样的话,你说了就无人在意,我说就众声附和。”
“所谓人微言轻不就是这个道理吗?下臣虽觉得不公,但并不会因此怨怼大人。下臣明白愤世嫉俗毫无助益,与其浪费精力,不如想想如何提高自己的权位。”
面对陆恒修,沈弋倒也出奇地坦白,说的话把苏嘉惊掉了下巴。他贪恋权势,还不曾这么明目张胆把这种话宣之于口,这个沈弋的脸皮可真厚。
“哈哈哈~小沈大人当真是个妙人,我原本还怕小沈大人自诩清流不愿与我结交,现在看来是陆某多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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