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这日头有些毒了,您不如回去厢房休息一下。”陈定建议道。
明珏闻言点了点头,带着人走了。众位士子也都各自散了,去知州大人为他们准备的房间休息。
“灵安,你是怎么回事儿?”陈定屏退了跟着自己的下人,自己一个人尾随着洛文熙,好不容易等到他身边苍蝇一样围着的学子都走光了,才冲上去怒问道。
“哦?秉文,你生气了?我不是同你说过我今日一定会来的。”洛文熙摇了摇扇子,风流倜傥。
“我今天早上去请你,你分明一副不会来的样子。我怎么想到你会来,还有你干嘛如此抢眼地出现,如今这个时候避都避不过来,你如何还眼巴巴地要出风头?”陈定气得胡子都抖了起来。他本身生的容貌清秀、面色白净,如今虽然已是年近而立,却还是显得十分年轻。可他偏偏要做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出来,故而特意蓄了胡子。
“秉文,你真的要在蕲州待上一辈子吗?”洛文熙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你我都明白,我不是真的要隐居,当年的事情你真的放下了吗?”
“我……我…我也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我还是忘不了,可是……”陈定没有继续说下去,不过洛文熙知道他担心的是什么。
“秉文!”洛文熙收起了玩世不恭之色,凑上前去握住了陈定的手,“我不会叫死去的人白白死去,更不会叫你受过的委屈都白受。如今贼子还在九五大位之上,逆臣都成了国家的‘栋梁’,我又怎么能够安心隐居呢?”洛文熙温和的面容显现出一丝恨意。
“唉,你时刻关注着太上皇的消息,我早就该知道你不会甘心,其实我又何尝有一日能够放下心中的仇恨呢?”陈定叹了一口气,回想起当年席卷整个朝堂的血雨腥风。
当初英帝御驾亲征被俘,宁王趁虚而入即位称帝。朝里不是没有人反对,可是多少忠臣烈士都不过是被网罗罪名、编织罪状投入诏狱。
当时陈定不过是个刚刚从翰林院进入吏部热血少年,因为当时还是吏部侍郎的洛文熙对他青眼有加,所以青云直上做了吏部文选司的侍郎。升得太快就容易招人嫉妒,何况但是少年如初生乳虎,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哪里知道过刚易折的道理呢?
宁王称帝后以国库空虚为借口拒绝赎回英帝一事,在朝廷掀起了轩然大波。群情激愤之下,年轻的侍郎又如何能够袖手旁观呢?陈定当时不听洛文熙的劝阻,傻乎乎地跟着一群书呆子御史、翰林在金銮殿外跪着。他看一个又一个大臣被拖下去打板子也毫不畏惧,只觉得自己是魏征一样的千古谏臣,可是却没有考虑到今上可不是善于纳谏的唐太宗。
于是苦苦地在金銮殿外跪了好几天,忍饥受渴等来的不是皇上妥协的旨意,而是自己藐视皇权、图谋不轨的罪状。风云就此突变,几日前还是意气风发、人人羡慕的吏部侍郎,转眼间就变成了人人谈之色变的诏狱里的阶下囚。
当陈定亲自用自己的身体去体验诏狱里的酷刑时,才知道了自己当初骂一手提拔自己的洛文熙是小人、贰臣是多么傻。可是他还是不后悔,大丈夫死当重于泰山,他为宗庙社稷而死,绝不后悔。不过诏狱里的酷刑很快改变了他的想法,那零碎的折磨、吊着人一口气就是不让你死一个痛快的手段让他从心底里畏惧。
陈定一向身子骨健壮,如今反倒成了缺点,那些身子骨弱一些的御史大多几天前就死去了,唯独自己还半死不活地受煎熬。好在渐渐地每日里他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时常是半昏迷的状态。他琢磨着自己很快就要解脱了,可后来再醒来是却是躺在自己家的大床之上,他的顶头上司洛文熙就在一边焦急地守着他。
“我是死了吗?”陈定一心以为自己已非阳世之人,也不再守着规矩自称下官了。
“你终于醒了,你没有死。皇上将你贬为蕲州知州,等你好一些了我陪你去蕲州上任。”洛文熙对着茫然的陈定解释,眼神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柔情在闪动。
陈定直觉是洛文熙救了自己,却也想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为何你要和我一起去?陈定他直觉敏锐,一下子抓住了重点。
“我辞官了,国家至此。我身为臣子食君之禄却不能为君尽忠,自感有愧。倒不如去蕲州隐居,做一个闲云野鹤也好。”
后来洛文熙便跟着陈定来到了蕲州,数年过去。陈定成了造福一方、受人爱戴的父母官,洛文熙也成了蕲州士子倍加推崇的隐士高人。可是两个人都没有忘记当年朝堂上流了的血,诏狱里不散的冤魂。
“我方才见肃王,处变不惊、受冒犯而不怒,倒也是个人物。何况你也说他背后一定还有隐藏的势力,我们何尝不赌上一回。”洛文熙面上是隐隐的期待。
“你是说你要投靠肃王,助他夺回帝位吗?”陈定有些吃惊,他虽然日日想着复仇,却还是不敢贸然付出行动。况且之前洛文熙还同他说仅仅依靠肃王的势力,成功地几率很小。
“不错。天下大势如风云般变幻莫测,我们反正都已是孑然一身,为何不敢再放手一搏。”
洛文熙踌躇满志的话倒是激起了陈定久违的豪情,让他觉得胸中那股压抑了许久的不平之气四处冲撞,简直要破腹而出。
“好。”陈定看着望着昔日里自己追随的上司,原本暮气沉沉的人重新散发出了年轻的光芒,耀眼、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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