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公子想要逗他笑,像个孩子一样活泼,说这话跳转过身,站在他的身前,面对着他一步一步的倒着走。
崔公子擅长画画,经过画坊,背后千百幅画卷在风中轻荡,他只目光灼灼的问:“我送你一副画,你可要?”
“好,那便多谢了。”
崔公子又露出笑容,注视着他的眼睛,若有所思的暗藏着得意。
☆、第 54 章
李道玄一生没作为一个人活过,看见崔公子,并不喜欢,只是有点稀奇。
看他少年得意,骄阳似火,一个眼神一个笑容都格外灼人。
后来他入了魔,转世也被六欲魔纠缠不休。
李道玄想救他。
那个孩子,生来就带掌心痣,是他为他作画在掌心划的那一刀。
回北邙山的路上,怀中抱着这个孩子,他的小胖手抓着他的长发,在手里玩个不停。
这么沉甸甸的一块肉,让李道玄的心都沉重了起来,心里沉思可要拿他怎么办才好呢?
若说一碗饭就能养活,李道玄总觉得自己该多给他一点什么。
可那是什么,李道玄自己想不清楚。
养孩子必然不能惯着,何况还是这么一个孩子,若任其发展,他身上留有六欲魔的种子,未来必然不会有好的结果。
李道玄从未想什么事想得这么认真。
看着这么一块肉慢慢长大,粉雕玉琢的说起话来奶声奶气咩咩叫,抱着他的小腿口齿不清,会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师父’。
师父。
师父。
师父。
没良心的小东西,从不记师兄们的好,只知道师父师父。
看着他一点点长大,李道玄还是没想清楚,要拿他怎么办才好,就像他第一次抱到这个孩子,手忙脚乱的不知道从哪里下手,托着他的头两只手小心的端着,也还是担心这这个孩子一翻身,就从他手上扑腾下去了。
李道玄给他取名明善,希望他能明白善恶,看着这个豆丁在眼皮子下一天一天的长大,他还是像崔璆,不经意的笑也热烈灼人。
天生的劣根性,最会巧言令色,在他面前腆着一张脸笑眯眯的,转眼到了师兄弟的面前又是不苟言笑。
满嘴油腔滑调,说话半真半假,做得无害的样子,却最喜欢捉弄人。
李道玄不声不响的看着,不责骂他,只会在他犯错之后去和他讲经书,他希望这个孩子能明悟。
最后思来想去,想到了那根玉枝,说是能令人心静少欲,便做成簪子送给他。
可到底一个簪子不会有用大用处,李道玄只能用术法辖制,他若再口出谎言,玉簪便被折断。
有了这个限制,他又学得岔开话题和故作沉默。
李道玄不知道,明善心里有很多不平,对于自己的名字,对于自己不能学习术法,对于和众多师兄弟争宠还种受到冷待,种种都是心中的不平。
唯一一点,对于这个给予他不平的师父,他却很喜欢,要了命的喜欢,刚会爬就跟在他的身后,会走路了也跟在他的身后,永远跟在他的身后,尽量装得乖巧一点。
教了那么多年,李道玄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心力交瘁,明善改不了自己的天性,他想救明善,等同于想要改天命。
直到桂雪的玉被摔的那个夜晚。
他那时候才醒悟,他谁都救不了,明善的一生,在崔璆入魔的时候就已经敲锤定论了。
在那个孩子越来越偏执越来越炙热的眼神中,李道玄开始有种不该招惹的慌张,可他还是小狗一样笑眯眯的在低着头,李道玄居然有点无力。
就像内心破了一个洞,力气不断的向外流淌,不知道他为什么破损,也不知道怎么才能把他补起来。
这是劫。
李道玄认定了这是自己的劫,也无可奈何。
在明善摔了桂雪的玉之后,他终于可以有一个理由,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抛开了。
把明善驱逐出师门,让这个不断灼烧他心境的存在远离。
那孩子很难过,似乎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被抛弃的一天。
他拜别师门后,在山下独自生活了三月有余,每天清晨都会上山来给他请安。
他托师弟来传说,说他知错了,他想回师门。
李道玄不是不信他,是不敢碰他了。
明善越长大,对他而言就越带有毒性,崔璆没死,他活在明善的身体里,在明善露出每一个明朗笑容时活过来,少年的身体靠过来,小心的抱着他的手臂,下巴支在他的肩头,用撒娇的姿态亲近他。
恍然让人想起那年在长安,崔璆也这样靠在他的身上,跃跃欲试的将下巴支在了他的肩头,说话间的热气和酒香呵在他脖颈上。
他说:“道长呵……你可知良夜难得?”
那晚无星无月,天幕一片漆黑,夜风也呼啸,崔璆轻轻说话的声音也好听。
道长呵……你可知良夜难得?
何为良夜?
李道玄未去细想。
但明善不肯离去,他是在北邙山长大的,是在师父身旁长大的,要他离开师父,就是要割了他的根,他活不了。
明善想要求李道玄的一个回心转意,在山下做起了救济他人的善事,他本就有修行的根基,常年偷学从不显露,开始摆弄这些道术却是要救济贫苦人,为山下的百姓驱逐邪治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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