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兄且放心。我这便继续施法。”
说罢,傅藏舟再一次施展了几个手诀。
一开始动作生疏;
慢慢的,便是越来越流畅。
在旁观者眼里,他一双手极为灵巧,穿梭在无形的空气间,像是编织着什么东西。
长公主分外敏感,见青年突如其来的举动,是十分紧张:“可是嫣儿她……”
不给长姐胡思乱想的机会,鬼王大人一边施法,一边轻言轻语,安慰:“常乐很好,长姐若不信,待会让宗昌诊个脉……我这是在,”几不可见地顿了顿,“在‘祈福’。”
欲盖弥彰,解释着:“忽然想到有一门祈福巫术,可以洗去晦气与厄运,护佑胎儿顺利诞下,往后都会平平安安,再不如前世一样遭受磨难。”
长公主关心则乱,竟真的信了:“如此辛苦菲薇了。”
傅藏舟摇摇头,闭上嘴不再乱说,生怕圆得不好,被抓到破绽。
这回真不是在哄长姐。
只是……
常乐情况未明,怕长姐忧思过虑,反倒伤了身子,也伤到腹中的孩子。
随着鬼王大人双手“编织”得越来越麻利。
口中忽是一声“咄”。
摊开的双掌上蓦然现出一团“枝蔓”交织、犹如紫色芙蓉的物事。
“这是什么?”
问话的,是急急跑出去、又急急跑回来的聂桓。
傅藏舟不自觉地扬了扬嘴角:“胞胎。”
聂桓怔了怔,眼看青年拿着“胞胎”就要离开了,赶忙追上对方的步子:“紫河车?”
鬼王大人点点头:“对。阴神‘投胎’,得与精血融合,重新生出完整的神魂与灵识……须有胞胎维系血肉与阴神,磨合交融,真正成为一体,死去的人才能真正得以转生。”
“原来如此!”
聂桓恍悟,转而再问:“既如此,藏舟这是将胞胎拿去做甚么?”
“胞胎乃长姐适才流的血……”说到这,有一丢丢尴尬,傅藏舟加快语速,“以血气凝结成胞胎,沾了‘烟尘气’,理当洗一洗,也免得污染胎儿的灵光,出世后便成一个昏愚秽浊的人。”
知晓胞妹与外甥女都没事了,聂桓的情绪也好转,听异姓弟弟的说法,顿时起了兴致:“竟有这等讲究。那这紫河车该怎么洗,用什么……水洗吗?”
傅藏舟有问必答:“且看展将军如何施为了。”
聂桓惊讶:“和展阳有什……”忽而想到对方之前说的话,眼神不免有些纠结,“如此说来,展阳竟成了常乐转生后的父亲?”
傅藏舟点点头。
没说的是,他让展将军洗常乐投胎的婴儿胞胎,跟其是不是常乐的父亲没直接关系。
纯粹因为他发现了一个事实。
为什么展阳的魂体有损?
为什么作为死了两年的鬼,其魂身残存着一丝奇怪的生息?
缘由简单。
展阳大概是,这个没有轮回的世界,第一个真正“投胎”转世、并差点成功了的人。
——殷修竹的“胎穿”,属于定数之外的异数,不算在其中。
傅藏舟不清楚为什么展将军会被天道“特许”投胎。
但,诚如他直觉,天道似乎在“打算”,重新制定此间的生死秩序。
也即建立轮回。
老天的“计划”与“想法”,他这等屁民一时没资格知道。
反正事实就是,展将军投过胎,可惜功亏一篑。
尽管失败了,他的鬼魂沾着“轮回”的气息,所以将胞胎交给他洗……在很大程度上,能保证常乐投胎转世的成功可能。
被鬼王大人请求,帮忙洗一洗看着很奇怪的“紫菜”的展将军,莫名所以。
却没有拒绝。
青年轻轻一挥手,虚空之中流过一道潺潺溪流。
从幽冥百货购得的冥河水。
高大威武的汉子别别扭扭拿着一团“紫菜”洗了起来。
做事认真的将军足足给“紫菜”洗了十几遍,才觉得应该洗干净了吧。
傅藏舟轻扯起嘴:“多谢展公了。”
胞胎洗的次数越多、洗得越干净,新生儿便越灵秀越聪明。
他在感应到天道“意志”的一刹那,同时知道,虽可以请展将军帮忙洗胞胎,但……不能“徇私”过头,提醒对方洗多少次。
——这么说有些奇怪吧,但鬼王的警觉告知他不能太过轻忽,否则“好心”反倒是害了人。
于是难免担心,看着挺粗枝大叶的武将,洗胞胎的时候会不会太过潦草,回头让常乐转生成一个傻姑娘。
还好还好。
傅藏舟没接过展将军递来的胞胎,翻开生死簿,指尖轻点着簿册,便见清光携裹着“紫菜”,一瞬飞远。
降落到长公主的起居室。
在女人丝毫没觉察的时候,倏忽间“钻”入其肚脐。
`
长公主睡着了。
聂家的男人们齐聚在厅室,屏除随侍的仆从。
兄弟三人,包括一向爱笑的聂桓,此刻是如出一辙地冷着脸。
下方,颤巍巍跪着一个年轻人。
甘江县侯。
长公主的大儿子,被聂家兄弟视为不成器的纨绔一个。
除此在凡人看不到的世界,跟聂家“毫无关系“的展将军,简直坐立不安,尴尬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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