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对方信不信……
生死簿拿在手,哪怕本不知道生死簿长什么样的鬼魂,只要感受到那隐约的、让人心悸的威压,便是不愿相信,也一定被慑服,不敢轻举妄动。
事实证明,这一句简短的自我介绍,确实起到了效果。
两只鬼都愣了一愣。
白氏女一时没了气怒,似乎有些畏惧,身形往仲修更贴近了一分。
仲修回过神,面上恢复了些许笑意:“原来是判官大人。”坦然朝少年作了个揖,“小人适才多有失礼,还请大人降罪。”
判官?傅藏舟很快想起了,民间传说判官司掌生死簿。
判官就判官罢,没必要刻意纠正。
微微摇头:“降罪便不必,我为林墨而来,你们可愿说实话?”
是片刻的安静。
仲修反问道:“不知大人想知道什么?”
言辞间有些试探之意,好歹没再满口胡扯了。
傅藏舟对男鬼的态度表示满意。
心里记着了,下回再遇到类似情况,或者任务需要,直接以持簿人身份主事。
高深莫测,回了两个关键词——
“灵犀香,噬魂蛊。”
仲修微怔,遂倏然长吁了一口气:“大人慧眼通天,小人怎敢再作隐瞒?”
目光在白氏女鬼魂,与林墨之间流转。
“事情得从柔妹妹落水亡故说起……”
跟推测的大差不差。
林墨本与白氏女两情相悦,忽闻心上人逝去,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一时入魔,听说灵犀香可沟通阴阳,便想着再见心上人一面。
不想用了灵犀香,竟让人“复活”了。
“复活”的白氏女冥冥之中知道,需得与燃香人共享命魂,待焚香满七七四十九日,才是真正复活。
林墨闻言毫不犹豫,便对天地立誓,愿将自己的命魂分一半给心上人。
经过生死考验的男女,一时情不自禁,定了鸳盟,当时就有了鱼水之欢。
仲修说:“我成鬼近一年了,多少也有些见识,曾无意间见到有人遭受灵犀香之害……”
他生前受过林墨救命之恩,后在同一家书院读书,同窗数年,感情深厚,不是兄弟亲似兄弟。
自是无法眼睁睁地看着恩人兼挚友身陷危局。
传说灵犀香沟通阴阳,其实林墨是看不到他与白氏女的鬼魂的。
看到的是,肉身“复活”后的假象。
而实际上已经死了的白氏女,可以看到其他的鬼魂。
仲修便找上了她,与之讲明利害。
白氏女痛悔,自觉连累林郎,当即拼着魂飞魄散的风险,自剖心核,也要将噬神蛊取出心核。
自然没能成功,还差点把自己搞死。
危急关头,仲修以身涉险,不知怎么就生生吞食掉了噬神蛊。
“……便成如今这般,我与柔妹妹魂魄交融,轻易不得分开。”
傅藏舟恍悟,近距离感知了一下男鬼的气,片刻,道:“噬神蛊与你融为一体,依然在吞噬林墨的生机。”
仲修点头:“我知道。”
好在有个好消息。
男鬼与子蛊融为一体,强行进入女尸,便切断了子蛊与灵犀香、与母蛊的关联。
林墨的生机仍不受控制地流失,继续“哺育”着子蛊。
所以想到了一个挽救的办法。
就像子蛊反哺母蛊一样,等到七七四十九日,子蛊育成时,在林墨生机尽断的一瞬间,将之前汲取的命魂全部还回去……对方或许就死不了了。
对此,傅藏舟说了句:“命魂不是想借便借、想还就能还的。”
仲修微微一笑,少了不正经,竟隐约给人一丝温润如风的错觉——
“既有一丝希望,当尽力为之。”
倒也不是说一定做不到。
噬神蛊起作用,得有母蛊控制着子蛊。二者联系切断了,某种程度上就是子蛊本体的男鬼,将生机反哺回燃香人也不是不可能,但……
“便是成功,你二人恐怕会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我本是已死之人,若非林郎有心,哪有机会重见天日。”
一直不怎么说话的白氏女突然出声了:“灰飞烟灭又有什么不好?只是……”
话语顿了顿,看向男鬼,眼神歉意:“拖累了仲郎。”
仲修笑着摇头:“若非子言兄当年仗义相助,我早在五年前就死了。
“我与子言兄相交多年,深情厚谊,如今便是赔上残魂,也是值得的。
“何况,能与柔妹妹生死与共,哪怕一起灰飞烟灭,亦甘之如饴。”
傅藏舟:“……”
还是搞不懂这几人复杂的关系。
无论如何,仲修与白氏女,甘愿魂飞魄散,也要偿还林墨的恩与情,这般精神让人难以苛责。
林墨确实做了蠢事,哪怕初衷是好的。
不再想有的没的。
傅藏舟垂目沉思了片刻,道:“不必你们灰飞烟灭,我或许有办法救回林墨一命……”
话没说完,二人齐齐给他做了个大礼。
“大人请直言,”仲修一脸惊喜,“我等甘愿受大人驱使。”
“驱使倒是不必。只是……”
傅藏舟拿出玲珑百纳奁:“我不会解噬神蛊。在找到真正的解蛊之法前,得委屈你二人拘缚在这奁盒,不得自由,且生死由我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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