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种真正的哀莫大于心死,连报仇都没有力气去想的绝望与痛苦。
玉儿不知何时离开了房间,桌边椅子上坐着的换成了尘。
“那个人不值得你为他伤心。”
叶欢垂头枯坐,没有任何反应,神情与陷入自闭状态时的一枝花如出一辙。
“二十五年前,金陵城有位世家子弟,少年英雄,胸怀远大。他一心一意只想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从此光耀门楣,名留青史。哪知,他卖给帝王家的不仅仅是文武艺,还有自己这个人。”
了尘语气平静,声线几乎没什么起伏,但越是平静的声音越是给人一种异样的感觉。
叶欢眼皮动了动,依旧没有抬头。
了尘在心里轻叹一声,继续讲他的故事,“帝王对少年的恩宠高于皇天,重于后土,可少年对于帝王与自己之间的关系却感到非常不耻。他是家中独子,继承香火的重任令他时刻如芒刺背,夜不能寐。为了不让家族后继无人,他瞒着帝王,暗中娶妻生子。只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帝王最终还是知晓了一切。少年此时已经是朝中重臣,朝堂上,京城中风头一时无两。如花似锦的前程令他渐渐迷失了自己,竟愚蠢的以为此生这样过下去,也是不错。就在他志得意满之时,皇帝假意派他前往南诏平叛,暗中却趁他不在京城时,突然对他的妻儿下毒手。”
了尘平淡的语气终于有了丝不寻常的波动,声音抑制不住的微微颤抖。
“少年回到家中,面对满目疮痍的宅院和妻儿惨死的噩耗,心中悲痛难以言喻。仇人是宝座之上的九五之尊,掌握天下人的生杀大权,自己一人之力,如何复仇?可若不复仇,他又如何对得起九泉之下的妻儿?为了复仇,他必须要忍耐,哪怕不能亲手手刃仇人,也要让他的子孙血债血偿!”
叶欢缓缓抬起头,眼神空洞,神色木然。他看着了尘,又似根本没有看他,眼神中没有任何焦距。
了尘深深凝视着他,肃穆的面容上流露出一丝痛苦之色。
“只是,他再如何将仇恨深埋心底,也无法做到每天与仇人朝夕相对,和平共处。他只能出家为僧,同时暗中寻找当初被忠心的老家人舍命救下的幼子。人海茫茫,要想找到一个只有五岁的孩童,谈何容易?这一找便是十年。皇天不负有心人,五年前,他终于找到已经沦为丐帮弟子的亲生骨肉,并且收他为徒。”
叶欢空洞的眼神终于缓缓聚焦,流露出一丝讶异之色。他再怎么迟钝也听出了尘讲述的故事主人公原型是谁。
“此时,昔日少年今日行者的仇人已经驾崩,仇人之子继承帝位。行者觉得,他报仇的机会已经来到。只是,他的徒弟也就是他的幼子却并不知晓自己与仇家的深仇大恨,甚至与仇人之子过从甚密,成为知己。”
叶欢被了尘陡然锐利的目光刺到,身体不由得一抖。
了尘收回目光,垂眸道:“现在你既然知晓了自己的身世,还会为李陵的死而惋惜吗?”
看着冷漠得异乎寻常的了尘,叶欢心中突然升起一个奇怪的念头,这个念头如此强烈以至于他刚刚想到便脱口而出,“李陵根本没有死,对吗?”
☆、面和心离
了尘没有立刻回答,深沉的眼眸古井无波。
叶欢不错眼珠的盯着他,“你说李陵死了,其实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愿望,对也不对?”
了尘表情不变,“这的确是为父的愿望,也是事实。”他眼中闪过一丝黯然,“既然你已知晓一切,难道还不肯叫为父一声爹吗?”
叶欢沉默,了尘对他恩重如山,他对了尘也一直是敬畏有加。只是,他毕竟不是真正的叶欢,鬼差说过,真的叶欢早已投胎转世,重新做人去了。
只是这些怪力乱神之事却没法跟了尘说清楚,也不能说。以他现在看似正常实则疯狂的表象来看,自己认下这个便宜爹要比不认明显要有利。
叶欢迟疑着唤道:“爹……。”
了尘深沉的面容终于有了一丝动容,眼中竟似有泪光闪动。他微微侧头,似是不想让叶欢看见自己失态的一面。
叶欢小心观察了尘的脸色,“爹,我想见见楚天涯。”
楚天涯不是仇人的子孙,总可以见上一见吧?
了尘转头看他,“你为何想要见他?”
“他总归是为了救我才被……您老人家所伤。”
了尘沉吟片刻,缓缓点头。
楚天涯被关在距离叶欢的房间相对较远的一个院落里。
叶欢推门而进的时候,他正盘膝在床上打坐。听到门响,楚天涯睁开双目,紧接着双眼蓦地睁大。
叶欢大大方方坐在他对面,无声的与他对视。
楚天涯除了最初有些许紧张不自然,见叶欢神色坦然,自己也渐渐放松下来,只是不晓得对方来意,也不好主动开口。
“谢谢你。”叶欢先开口。
楚天涯明白他指的是昨晚出手相救之事,微微垂眸,道:“举手之劳。”
有谁会为了别人的事举手之劳到不顾自己安危的地步?雷锋也未必有这么高的觉悟吧?
叶欢明白楚天涯如此拼命的原因是什么,却不想在此刻谈论这个话题。
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就好,一旦捅破,对双方甚至其他人都是一种伤害,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视而不见,让它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淡出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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