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悔,”宋离从狐裘中探出手,指了指坡下一座房子:“你瞧。”
不悔从宋离微颤的指尖望了过去。
现在正是晚饭时辰,小屋的烟囱隐隐升着炊烟,又很快消散在风中。屋里有人,从一侧的雪地上还能看见倒映的烛光。
门骤然嘎哈开一道小缝,一个裹着棉衣的中年女人瑟缩着从屋里走了出来。她绕到屋后,在密封严实的小窖中捧了坛酒出来,又很快回到屋子里。
“那是我的来处。”
耳边响起宋离冷冷淡淡的声音,混着漫天大雪,似是要将这人世都一并封存。
“什么?”不悔被风吹的睁不开眼睛,却还是看着宋离。
“那是我的家。”宋离近乎眷恋的看着那座小屋,在不悔愈渐惊愕的眼神中,字字清晰道:“里面是我的爹娘,还有一个弟弟。”
作者有话要说: 现实告诉我 晚上八点更新是不现实的 请大家忘掉这句话!
晚安!!!
☆、第五十章
50
漫天小雪点缀着静谧夜晚,天地间似乎只那一座破败的屋子燃着烛火,宛若幽暗巨幕下唯一的光亮。
刺骨的寒风卷起宋离月白色的衣角,猎猎起舞,将他在暗夜中略显单薄的身影勾勒的淋漓尽致。
不悔的瞳孔不可遏制的收缩,他不可置信的望着那几步之远的人。
曾经他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那样远,那是一种由生到死的距离,是沉入最深最深的黑暗中,怎么拖拽也拉不回来的距离。
但现在,他看着宋离的背影,恍然间意识到,这可能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自己有机会接触到那个可望不可及的——孤寂的灵魂。
不悔一动也不敢动,他生怕自己发出一点儿动静,惊扰到那个醉了心的人。他怕宋离说到这儿就止了,他怕错失这人蒙尘的过往,怕辜负了他艰难敞开的心扉。
宋离说完这句话后,沉默了许久。
直到雪花落满肩头,凝在他如瀑般倾下的墨色长发上,将他整个人包裹进厚重的冰壳之中。
“那一年,我十岁。”
宋离背对着不悔,因而不悔并不能看清他的面上表情。他只能通过那清冷的嗓音判断出,宋离此刻应当还是漠然的。
哪怕他正要亲手剖开胸膛,拎出痛彻心扉的过往,但那语调,仍旧是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
“我记得,也是这么个雪天。”宋离伸出手,轻盈的雪沫荡漾着飘到掌心里:“有个算命的老人经过这里,进来讨碗热水。”
指尖一点点收拢,那一点微薄的凉意似乎要寒进了心里。
若是时光倒回,那天他没去开门,一切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他一见到我,脱口便是一句‘呜呼哀哉’,眼神赤|裸裸的,像看着世所罕见的怪物。”宋离说:“爹娘听到动静出来看,他连招呼都没打,开门见山说了八个字——”
“天煞孤星,不可久留。”
不悔忍不住上前半步,心里跟着那如诅咒的八个字狠狠地抽痛着。他甚至不敢再看宋离,连那轻描淡写的话锋都听不下去,只是撇过头,咬牙切齿道:“胡说八道。”
“是啊,我也是这么说的。”
宋离勾了勾唇角,目光逐渐悠远起来,仿佛看到了多年前那个小小的自己气恼的满脸通红,嘴里一遍遍的重复着:“胡说八道。”
“那时候家里已经很不好了,不,是越来越不好。娘亲未出阁时是个绣娘,后来跟爹走了,便随他一起种茶。刚开始一切都很好,但自从我出生之后,夏天大旱,冬天大雪,山头上的茶叶黄了又黄。”
“弟弟出生之后,娘亲为了贴补家用,重新开始做绣活。可家里连照明的蜡烛也没有,她便日复一日的坐在院子里,借着月光,熬的眼睛都不好了。”
“眼睛坏了,绣出的东西也大不如前了,渐渐地连这条路也断了。那时候,弟弟才这么大……”宋离比划了一下:“被我抱在怀里,特别乖。”
“我不知道能做什么,家里一日胜一日的沉默,像是有只手在脖子上按着,指不定哪天就要掐下去。直到那算命的来了,我才意识到,那只手开始使劲儿了。”
“我以为爹娘不会相信他的。”宋离垂下眼,声音终于有了一丝变化,宛若真的有一只手在他脖子上用力掐着,连呼吸都艰涩起来:“或者……怎么也要多想一想的。”
“师尊……”
不悔明白了——
武功盖世的伏伽真人为何会绣花做衣,为何对摘茶情有独钟。甚至,他想到初遇宋离时,他抱着自己的姿势,像练过千百遍一样的——抱孩子的姿势。
这是他刻在骨血中的过往,是难以磨灭的印记。
可宋离竟轻轻笑了一声,这么多年,还以为再提及这段过往,自己可以足够心平气和的说出来。不承想,伤在那里,哪怕愈合了,还是忘不掉见血时的痛。
“快的让我措手不及。”宋离嘴边笑意未散,保持平静已经耗光他所有的力气,可他却死命的攥紧手掌,力道大的让他整个人都轻颤起来。
“就在那天晚上,他们怕我反抗,等我入睡后……”宋离喘了一口气,摸了摸额角:“他们打晕了我,把我绑了起来,扔到了附近的小河里,像丢掉什么晦气的东西一样,没有一点犹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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