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
不悔的声音从隔壁传来,宋离刚把手搭上门栓,他的身影就已经倒映在薄薄的门纱上。
“师尊,师……”
刚敲了一下,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不悔看见宋离,一下就愣住了。
许是这院中白雪覆了一地,天光亮的有些刺眼,照的眼前的师尊苍白到近乎透明。
伤,可以遮。
疼,可以忍。
甚至是步伐,都可以迈的稳。
但脸色,骗不了人。
“你怎么了?”
不悔皱眉看着宋离,不过一个晚上,师尊怎会憔悴至此?
宋离却极其坦然的迎上不悔打量的目光,似是有些困倦的按了按额角:“没睡好。”
“只是这样?”
不悔明显不相信的语气让宋离有些泄气,差点脚软的站不住。但他毕竟能忍,眨眼功夫便攒了一身力气,毫不客气的给了不悔一个“不然还是怎样”的眼神。
不悔不是没见过宋离强忍伤痛的样子,四年前师尊倒在楼梯上那一幕一度成为他想都不敢想的噩梦。
这人素来能装,若非真的撑不下去,没有任何人能在他那张岿然不动的脸上找到半分破绽。
宋离这个苍白无力的解释,不悔一个字都不信。
没睡好?没睡好你大爷!
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谁没睡好会是这么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不悔瞪着宋离,把自己大清早跑来敲门的缘由忘得干干净净。
他自顾自的拉过宋离的手腕,两指隔着衣服搭在他的脉上,边听边说:“少匡我,你现在这样跟当年一模一样,我信你才有鬼……”
不悔没想到宋离会是身上有伤,他只道是当年替他去心血铸剑伤了宋离的心脉,旧伤难愈,再复发也不是不可能。
可他感受着指尖下律动有力的脉搏,一时哑然。
没问题,一点儿问题也没有。
“我说了,”宋离动了动,把手抽了回来:“只是没睡好,信了?”
不信。
可脉象如此,由不得他不信。
不悔只好暂时放下心中的疑虑,沉着脸不说话。
宋离理了理衣袖,不悔这才发现,平日里师尊总是敞着的宽大的袖口,今日竟束的紧紧的。他还没来得及想清师尊此举所谓何意,刚冒出头的怀疑便被宋离一句话给压了回去。
“找我什么事?”
“糟了!”不悔急的一跺脚,拉着宋离就往外走:“我差点把正事给忘了!雍州城突然爆发时疫,现在外面全乱套了!”
也不知是被不悔拉的,还是被这话给惊的,宋离脚步没跟上,竟狠狠的趔趄一下。
不悔眼疾手快的扶住宋离的肩膀,手刚好挨在他肩上的伤口,疼的宋离眼前一黑。
“师尊!”
宋离甩了甩头,按着不悔的胸口把人推开一点:“没事,你接着说。”
“你这样怎么行?”不悔扶着他站稳了也没松手:“怪我,明知你不舒服还拖你出来,师尊你回去休息,有事我通知你。”
“我真没事。”宋离拍了拍不悔的手背:“你走太快了,我没跟上。这地上有雪,一不留神滑了一下,莫要大惊小怪。”
“可是……”
“走吧。”宋离催促着,反手拽着不悔往前走:“你方才说雍州城怎么了?”
不悔吸了一口气,以一种护持的姿势虚虚的靠在宋离身侧,防止他再次脚滑。
“时疫。”不悔刻意放缓了步伐:“从寅时开始就陆续有百姓高热不退、昏迷不醒,天亮之后更是全面爆发。”
宋离沉着脸,半垂着眼睛望着脚下:“水井。”
不悔点点头:“就怕是水有问题,刚发现时疫便派人守着不许百姓再打了。只是此次时疫传染性极强,寻常百姓没有内功护体,几乎是前脚挨着受染者,后脚就被感染了。早些时候,守城的人还不清楚状况,放了不少百姓出去。现在全城戒严,人是进出不得了,怕只怕出去的人里已经有人染了病,若是如此那便完了。”
不悔一语成谶。
一个时辰后,离雍州最近的两座城池沧州和禹州便发现了受染者。不到半个时辰,两城百姓已被感染大半。
而雍州作为最早发现时疫苗头的城池,它的直接管辖者空山寺已是焦头烂额、应接不暇。
“现在外面什么情况?”不悔拦住匆匆赶来的谢尧,比之安若素等人写在脸上的焦虑不安,他倒是颇有几分伏伽真人的真传,镇定得很。
“不好。”谢尧脸色也不大好看,嬉闹惯了的人难得严肃下来:“时疫传染快的很,症状也十分离奇,药王谷的人来看都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什么症状?”安若素急道。
“起初是面色乌白,一个时辰后满面青紫。再一个时辰,身上泛起大片灰褐色鳞片,就像……就像……”
“蛇。”不悔沉声接道。
“嗯。”谢尧点了点头:“你若见了便知道,那样子骇人的很。然后就开始浑身盗汗、虚弱无力,之后便口吐鲜血、浑身抽搐……最终,痉挛而死。”
“这疫情究竟是从何而起!”安若素实在是听不下去,愤愤的把手里报信的字条往桌上一拍:“之前的事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怎么还没完没了起来了?!沧州和禹州呢?疫情控制住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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