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快追上时,他听到歌声,或者说是哭腔。那歌黏着不清,在夜山中逶迤,如将褪的蛇皮。他走得越近,就越难分辨歌声的来向。直到磷光依稀显现,是狄恩里安祭司的巫杖光。他们是守护者、牧者、心怀愧疚者,保护着珍兽南下的旅途,将《萨拉德之歌》沿途传唱。
至此他望见,在谷底,翠光如缎带在水中流曳。
术士们常在笔记中竭尽心力,以各种比喻来形容这罕见的光景,像古兰尔就将之比作“葡萄在十月的颜色”。阅读令人振奋,而亲眼目睹则是另一回事……青年不由地按住领扣,整个呼吸都为之颤抖。不过和想象的略有不同,兽角的光偏蓝,佩列阿斯眯起眼,那到底是蓝色还是绿色的?眼镜搁在包里不方便取出。他叹了口气,在笔记上画一个问号。如果尼尔在就好了,那孩子简直有鹰的视力。
兽大约有十四匹。它们彼此跟随,又不亲近,同狄恩里安祭司的巫杖火也保持距离。果然,它们应该是独居的,据说除了交配与产崽期,“兽”甚至无法认出同类。不过三种形态也只是假说。有学者推测,这些珍兽应该有某种普通形态,平常可以掩人耳目,否则它们如何七八年才出现一次呢?佩列阿斯认同这点。不过至于巨兽的第三种形态,他持保留意见,那毫无依据,只是给想象力留有余地。
歌声仍绵延在黑暗的肌理中。他读过《萨拉德之歌》的抄本:大法师萨拉德下降冥府,寻找已故的挚友狄恩,途中法师始终唱着这歌,为了安抚虚空之主。有趣的是,尼尔至今还会唱几句《狄恩战功歌》。这歌似乎有镇静功效,佩列阿斯稍微有些头晕,思维也钝了……山风吹着短披肩,他只顾写笔记,等回过神,绿光又遥远了。
“好的,我现在就去拜访他们。”佩列阿斯催促自己,却仍挪不开脚,笔头不断敲着记事本。世上恐怕再没别的苦差事,能同“与陌生人打交道”相比。
“佩列阿斯,别这样傻站着。”
学者刚迈开脚步,结果不过是原地转了个圈。
必须去,这是他的义务。
九年前尼尔杀死珍兽,虽是经由老祭司的同意,却仍招致了不少迪狄里安人的愤懑。可那不怪尼尔,责任都在他……多年以来,他一直希望能拜访狄恩里安人。现在是时候了。
佩列阿斯轻声咳嗽,整理好衣装。如果有镜子可以照一下就好了。
为了表示善意,学者让短锡杖亮起微光——
学院的符文。
那边注意到,也以巫杖光向学院致敬。佩列阿斯有些感动。学者和祭司,他们所侍奉的是不同体系的知识,对彼此也知之不甚。然而镜子与晶体难道不是追寻着同样的光源?他们是纸,即便身负迥异的字符,也是在相似的垦劳中,传承着不可遗失之物。
他迫不急地想同火语者们交谈,想必对方也乐于分享。狄恩里安语是古代伊巴涅语的变体,沟通不成问题。
整个巫杖火的队列停了,等待着来自学院的客人。就连头戴光角的巨兽们也停下休憩,平缓如湖之色。佩列阿斯满心欢喜,尽快策马向前。等回去,他一定要把这事完完整整地讲给卡洛亚洛听。
当他接近了,巫杖光竟霎时间改变,刺眼的红光警告着来袭者!
等等,怎么回事?佩列阿斯尚未停下,攻击的号角就响彻山谷,巨兽咆哮,绿光统统熄灭,刀刃跃跃欲试。为什么?佩列阿斯没时间伤心,准备好防卫……后方有动静。
就在这时,成群的巨影自他身后,藉着山势向下奔袭,腥臭的风席卷着杀意。护腕“北极星”失灵般不断旋转。杀戮一触即发。
魔物!
人们一时来不及清算,数量太多了。佩列阿斯也不敢相信,这样惊人的数目,之前“北极星”竟毫无显示??估算一下,至少有三十匹,主要是狼型和野猪型,都是不好对付的大个头。
狄恩里安战士手持大斧,祭司们也匆忙迎战。猛烈的袭击令人措手不及,有的魔物已经冲到谷底,直接与巨鹿周旋。
它们正是被珍兽引来。那绿光作为不断外泄的能量,对魔物们有致命的吸引力。
一位年轻巫师充当了指挥者,他呼唤同伴集中阵线,尽量将入侵者封锁在山坡。佩列阿斯也加入其中。巫师们策马驰骋,巫术火附着于紫杉杖上,光焰翻滚着。山坡上弥漫着毛发的焦味,血臭味。魔物不怕火,但狄恩里安祭司使用特殊的助燃剂,制造出更暴烈、更灵活的法术火。他们驱使火焰,如驱使训练有素的猎犬。
年轻的指挥与佩列阿斯并行,似乎是想保护他,不过这忧虑是多余的。驾驭气流的法术,佩列阿斯用起来炉火纯青,瞬间就能唤出风刃和风墙。有了他的助力,火焰变得灵巧而强力,
巫师们对他刮目相看。
终于,大批魔物被赶至一处,包围像口袋般收紧。指挥者举起巫杖,高声呼喊,其他狄恩里安巫师一齐应和。
佩列阿斯观察他们编织法术的方式。巫师们的路数更简洁,只吟唱短促的音节,不像学者和术士必须熟背各种歌谣。的确,学院所使用的法术系统,是阿涅斯流亡大陆后制定的;而狄恩里安人在海洋帝国覆灭前就出逃,他们的法术更接近伊巴涅。看来乌尔苏拉学士是对的,这个小民族很有研究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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