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蛮人首领——吃心者嘴边涂着人血。”
“眼睛也红得像血。”
“呼,挥舞着巨石斧头,那斧头习惯砍人。听说亚提戈当时已经被逼到悬崖边了!”
“吃心者提出了决斗是吗?”
“没错,因为其他塔塔尔人早就丢盔弃甲了,他逃不了才向骑士团长提出单挑。你们别不信,其他人的消息不会有比我更准的了。吃心者说如果决斗输了,骑士们就可以把他的脑袋带回来。”
“可怕!”
“然后那个半西比尔人……”
在街角聚成圈的男孩们彼此争论。过路的学者仍然推辞着,而骑士与公爵则千方百计地劝他去参加庆功会饮。一列长长的商队经过,男孩们如鸟儿般被驱散了。
马蹄踏过石板的凹槽,身背长矛的弗沃斯佣兵护卫着商队,善做买卖的图坦人打听着北方的捷报,将流言添油加醋一番,在闲谈中把劣质的烟叶和香草茶卖给小酒馆的老太婆。
“然后驯狮者拔剑,他惯用两把重剑,别人要双手拿的铁玩意儿他单手就提着。”老太婆娴熟地将烟叶卷起,咂得津津有味。她捻起一小把胡椒,假装要买的样子。
胡椒粒又落下,滚烫的汤锅正准备着十五人份的椰枣鳕鱼汤。宫廷厨娘尝了尝,夸赞的同时又与商人争执着别的事:“驯狮者在这场决斗中丢掉了一把剑,野蛮人削下他肩上一块肉,而他剁下了野蛮人头头的脑袋。听说那毛绒绒的玩意儿掉下来的时候还动弹了好一会儿,舌头耷拉在雪地上。”
“特兰德抓着头发把脑袋提了起来,冲那魔鬼脸上吐口水。”年轻的侍女端着准备好的浓汤走向大厅,与同伴窃窃私语道:“他们都说陛下会喜欢这个礼物,但人头怎么能算礼物呢?真可怕。”
“真可怖……”女伯爵呡了呡银匙的边缘,对鳕鱼的口感很满意,她抬头问对桌的那位骑士长:“穆阿维亚爵士,他们说您喝了吃心者的血,是否确有此事?”
驯狮者,特兰德·穆阿维亚放下汤勺结束了用餐,他尝出这胡椒必定是来自亚旭尔,他在那里出生。
“是真的。”他微笑,“我毕竟也是西比尔人。”
不,你不是。他知道那些沉默者正是这样想的,他们会说他喝的不过是脏水,他们会说特兰德总是如此,对血液毫不挑剔地饮用,像畜生那样饥渴。只有足够纯净的血液才能被称作“金果”,才配得上西比尔的唇舌。特兰德厌恶这一套,贵胄们的矜持对他来说毫无意义。敌人的血,无关者的血,献媚者的血,他来者不拒。
毕竟我们是西比尔人,是渴时得饮的欲念。既然暴力存在于世,就要求我们占有。然而血液是人类交予我们手中的道德。有人这样唱了一首酒歌,举杯说道:
“喝吧!”
酒从晚宴开始一直喝到结束。休息不到半个钟头,当天黑后“会饮”开始时,各种颜色的液体又流进银杯,继而沿着喉咙的黑暗流向醉意。
嗜酒的西比人尔总是以各种名义举办这种会饮。晚宴一般都是私密的,每个席位都有固定的主人,而晚宴结束后的会饮则是受邀者都能够前来,人们喝得通宵达旦。岛国奥米伽也有类似的风俗,但在奥米伽的会饮上,音乐和酒宴一整夜都不停,灵光一现的颂神诗刚刚唱出,就会被记载下来。西比尔人很直接,单纯是因为喜欢喝酒才举办会饮。实际上不仅仅是贪恋酒精,归根结底,西比尔人热衷的就是“饮用”这个动作本身。
尼尔接连不断地喝着闷酒,一直喝到手指发抖。他独自待在宴会最边缘的角落,避开一切攀谈者,避开一切需要以鸿篇巨著般的笔触来描写的事物,远离那些光辉的面孔。
“嘿,小奶酪!”来者猛地一拍他的背,尚未痊愈的伤口疼得他直咳嗽。尼尔回瞪向那毛手毛脚的家伙,果然是特兰德·穆阿维亚,他的骑士长,他最要好的朋友。
“哈哈,忘了你伤还没好透……我的已经全好了,西比尔人就是这点方便,你瞧瞧。”
“别当众掀衣服啊混蛋!”手忙脚乱的尼尔赶紧按住特兰德,后者开怀大笑起来,一旁的女士们窃窃私语。特兰德不喜欢穿铠甲,即便是刚刚被摄政的皇太子召见也不穿。
“怎么还是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我们的小处男难道告白失败了?况且,你还用担心恋爱问题?那位法师大人肯定不知道,到底有多少贵族姑娘在等着向你求婚。”特兰德做出一副钻研的神情,左右打量尼尔。
“……这不重要。”
“怎么不重要?你要是作为处男就战死了,我怎么向伊戈交代?你是他唯一的徒弟。下次他们喊你去那些地方玩你就去,让他们给你挑几个工夫不错的姑娘或者男孩。处男怎么能成为真正的骑士?只有魔法师和教士才需要童贞。”
尼尔更不想搭理这家伙了。特兰德·穆阿维亚喜欢到处鬼混的轻浮作风是出了名的,当被问兴趣时,他也会直截了当地承认最喜欢的事是吃饭,打架和做//爱。
似乎是察觉到尼尔的心思,特兰德霎时间严肃起来:“你以为我在说笑吗?听好了尼尔·伯恩哈德,三个月内不破处就把你踢出骑士团;破处时秒射也开除;恋爱失败后写些酸唧唧的情诗也开除;做了点心不分给我也开除;做的不好吃也开除。”面对振振有词的上司,尼尔叹息着揉了揉太阳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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