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剑轻却是发现了,并且差点将手中的笔给扔了出去。
从他这头望出去,顾文以正好挡在他看着余珦的这条线上,余珦被挡得严严实实,一根头发丝儿都瞧不见。
贺剑轻只能看见顾文以一身灰色袍衣,端正的身形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余珦,又慢慢低头,似乎正在——
“碰”地一声,惊到了很多人。
余珦先是手肘一滑,脑袋差点儿磕到桌子上,给吓着了,心跳个不停,也马上注意到了身旁一道身影,抬头瞧见是顾文以,立刻意识到自己开小差给发现了,不好意思地垂下脑袋,算是认错了。
顾文以被那一道响声打断了脑海里已经有了雏形的问题,颇为可惜地回头去看声音发出的来处,可只看到对面书房里空无一人,也不知是什么东西落了地,发出那样的声响。
他摇摇头,随即注意到余珦的心思被拽回来,便就不再多言,点了点他面前的字,让他多看几遍,就走了回去。
当他转身再朝着余珦的方向时,忽然瞥见在门口,一道身影正悚然伫立,不知怎的全身汗毛直立,一种被凶狠盯上的感觉。
等到顾文以发现那人是贺剑轻时,又觉得自己多虑了,他朝贺剑轻点头示意,就沉浸到自己准备好的课业上。
很快,他就觉得自己放心早了,因为贺剑轻并没有走,而是就这么负手站着,一动不动,面上神情讳莫如深,他看不明白,只怕自己没做好,心里升起了忐忑。
等到离开侯府,顾文以摸了一把后颈,摇摇头,觉得今日大概是哪里做错了,往后得注意些才是,回去一点点复习一遍,找出问题所在。
贺剑轻不久前才回到书房里,看着顾文以离开,余珦挥手跟他道别,也不急着走,就坐着,整理好了桌子,就开始发怔。
还是撑着下巴的样子,侧着身,目光飘离,显然心不在焉又心事重重。
余珦放空了自己一会儿,发现自己想一会儿事,就会心思飘走,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等到拉回一波,一忽儿又飘散,只得无奈地放弃了思考。
他正想起身呢,就意识到身旁一人,一惊一乍地,跳开了一步,发现是贺剑轻,忙捂着胸口,道:“你,怎的吓人呢?”
贺剑轻定定地看着余珦,发现不知怎的,在他没意识到的时候,他有一点抓不住他了。
在余珦还没恢复小时候记忆之时,总是巴巴地跟着他,将他当成唯一的依靠,久而久之,他就理所当然地将余珦纳入自己羽翼之下。那是对余珦的歉意,是对十年分别的弥补。
后来渐渐的,这份愧疚之意慢慢变了味,他好一阵子才回味过来,余珦也恢复了幼时的记忆,性子渐渐回来了些,与家里人的相处也熟捻了,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
如今呢,最近一阵子,他猛地回过神来,余珦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有时候他感觉自己一伸手就能将他揽入怀中,又一会儿,即使仅仅抓着,也仿佛倏忽间,就会离他而去。
这份感觉让贺剑轻不悦与惶恐,生出了一丝无法摆上来的想法。
他是不急的,慢慢来,余珦才十六,日子还长着呢。
可每当余珦露出那样表情的时候——对,就是现在这样,明明看了他一眼,忽然又将视线移开,分明心里藏着事,就是不跟他说,有意无意地避开,这样的情况下,贺剑轻就发觉自己想要着急了。
“在想什么?”贺剑轻坐到了余珦的位子上,变成了余珦站在桌子一侧的情况。
余珦“嗯?”了声,看贺剑轻打开他的书,上头还留着他发怔时不小心蹭到的墨迹。
贺剑轻学着余珦的样子,手肘支着桌子,侧首望向他:“这样的时候,在偷懒?想什么呢?”
余珦回忆了一下,闷声道:“没想什么。”
贺剑轻可不会被轻易打发,接着问道:“是吗?那这是什么?”
余珦凑过去低头看,脸上顿时“轰”地一下,红通通的。
贺剑轻打开的是他的随笔册子,上头胡乱画了一张脸,如今他的画技稍稍进步了一丢丢,画上显露出贺剑轻的眉目来。
他赶紧抬双手盖住了册子,红着脸道:“是先生布置的课业,你别看了。”
“……嗯,不看。”贺剑轻低沉地说道,他的目光停留在眼前,近在咫尺的余珦的侧脸上,前几日的伤口还有一点点很淡的痕迹,他也能清晰看着他柔软的耳廓。
贺剑轻动了动脖子,很轻微的,小幅度地移动了一寸,鼻尖就触到了那几乎看不见的伤痕上。
余珦便僵住了,脸色更红,脸上茸毛一根根小巧地竖起。
贺剑轻眯起眼无声地笑了,心里堆积多日的压抑,瞬间释放开,感到浑身地舒服。
余珦就没那么轻松了,他感觉脸颊被碰了一下,察觉到贺剑轻的举止,整个人僵了片刻,随后直起身,转身就要走。
贺剑轻一伸手就将他拉住了,道:“此刻家里没人,急着回去做什么?”
余珦这一听,这几日的疑问便涌上了心头,他侧身望向贺剑轻,脸上眼里的羞恼刹那间被困惑所取代。
贺剑轻失望地暗暗叹息一声,放开他手,问道:“出了什么事?怎的这副表情?”
余珦皱着眉,将疑问说了:“我觉得这几日,我爹和余念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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