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信中所书的内容,祝云瑄的眸光渐渐沉了下去,窗台上跳动的烛火映在他的眼中,忽明忽暗。
信笺伸到烛台之上,火苗迅速舔吻了上来。
窗棂上的游隼不明所以地歪了歪脖子,咕噜了一声,祝云瑄回神,垂眸低嗤,静默片刻后眼中滑过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床上的暥儿翻了个身,呜呜咽咽地睁开了眼睛,祝云瑄过去,弯腰轻轻拍了拍被子,低声哄道:“乖,爹爹在这里,你睡。”
暥儿揉着眼睛转醒了过来,祝云瑄干脆用薄毯裹住将人抱起,把孩子抱到桌边给他喂了些热水。小孩儿渐渐清醒过来,看到还在窗棂上踩来踩去的游隼,好奇地瞪大了眼睛:“小鸟儿。”
祝云瑄失笑,也只有他的傻儿子会把游隼这样的猛禽当做小鸟儿。
暥儿半点不怕,还跃跃欲试想去摸那游隼,祝云瑄没有拦着,抱着他过去,让他摸了摸游隼的羽翼,只用臂弯稍稍挡着以防游隼会突然啄他。
那游隼再次歪了歪脖子,居高临下地瞥了小孩儿一眼,片刻后竟侧过了身,让它摸得更方便些。
祝云瑄有些意外,见小娃娃满脸兴奋全无害怕,再想起前日梁祯说要给他养豹子老虎时他高兴的模样,第一次知道了自己儿子原来也不只是会玩小兔子小狗狗。
这样也好,总不能真把儿子当闺女养。
笑着捏住了暥儿的手,祝云瑄低声问儿子:“暥儿,你想回去吗?回去就可以见到你大爹爹和父亲了。”
小孩儿立刻道:“要回去!”
“可……回去暥儿就见不到父亲,也没有人陪暥儿去海边捡海螺了。”
“真的吗?”暥儿顿时左右为难起来,“那就带父亲一起回去,可不可以?”
“不可以……至少现在还不可以,要不暥儿我们再留下来和父亲玩几日,晚些日子再回去好不好?”
祝云瑄抱着儿子谆谆善诱,小孩儿茫茫然地望着他,祝云瑄继续说道:“先陪父亲玩几日,回去就去能见到你大爹爹和父亲了,可以吗?”
小孩儿高兴地点了头:“好呀。”
祝云瑄低头亲了亲他的脸蛋:“好乖。”
将孩子安顿回被窝里,祝云瑄坐到桌前,提笔快速写了一封回信,封进竹筒里,最后拍了拍那已经等了许久的游隼,将之放飞出去。
又在窗边站了一阵,他敛眸一笑,关了窗吹熄烛火,上床抱紧孩子安心睡了过去。
转日清早,父子俩刚起身,梁祯便派了人过来传话,说早上要去军营一趟,处理些事情,中午就会回来。祝云瑄没有多问,洗漱更衣后叫人传了早膳来。
梁祯不在,祝云瑄便没有带暥儿出门,用过早膳见孩子闲不住,牵着人就在这将军府里四处转了转。
将军府不大,一刻钟不到便从后院转到了前院,那日在庙会上将暥儿强行抱走的妇人就在前院里,正在与人说话。
对方是个看着不到二十的少年,生得唇红齿白,穿着身十分朴素的短打,手里抱着一个大竹筐,犹犹豫豫地问那妇人:“秦婶,少将军在吗?”
俩人都未注意到祝云瑄过来,祝云瑄停下脚步,不动声色地远远瞧着,就听那姓秦的妇人道:“仁哥儿又给少将军送茶叶来了啊?少将军这会儿不在,去军营了,你把东西给我吧,我拿进去。”
那少年腼腆一笑:“不用,这个还挺沉的,我自个送进去吧,茶叶是我自己晒的,挑的最嫩的叶芯子,回头秦婶您记得泡给少将军喝,他就爱这一口,上回还特地与我提过。”
“好嘞。”
俩人说着话一起走了过来,这才看到站在廊下,已不知看了他们多久的祝云瑄。
妇人立即反应过来与祝云瑄问安,顺手轻推了推见到祝云瑄后就愣住了的少年,低声提醒他:“这是少将军夫人和小少爷。”
那少年恍然回过神,低下了头,涨红了脸支吾道:“见过少将军夫人和小少爷……”
祝云瑄冷眼瞧着面前的小郎君,见他面容清秀,与岛上那些晒得黝黑的少年孩童截然不同,一看就是没进过军营的,心下有些疑惑,皱眉道:“你抬起头来。”
对方怯怯抬起了头,视线飘忽,不敢迎视祝云瑄打量的目光。在看清楚他的长相后祝云瑄的眉蹙得更紧了些,并非他的错觉,这个少年竟与他长得很有几分相像。
“你是做什么的?”
“小……小的在茶园子里干活,来……来给少将军送茶叶……”
祝云瑄轻抿了一下唇角,对对方这种畏畏缩缩之态很是不喜,没有再问下去,叫之将东西交给那妇人,打发了人离开。
妇人主动与祝云瑄解释:“这位仁哥儿是少将军从京城里带来的人,安排在了茶园做事,时常会过来将军府送茶叶,旁的便没什么了,我跟他也没大来往。”
若只是单纯的来送茶叶,就不会在提起梁祯时眼神和言语间都透着倾慕和缱绻,只怕是还藏了别的心思。至于为何当初梁祯逃难,还带了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郎君一块……
祝云瑄心知这妇人是梁祯父亲留给他的人,与她丈夫两口子是从南洋别的地方逃难过来的,为萧君泊所救,对那位萧将军十分忠诚,萧君泊故去后便成了梁祯的心腹,与梁祯从京中带出来的人却又不是一起的,想必也确实不知道更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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