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易骤得喘息,趁机闪身退开,踉跄几步,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当中。
那人自身后揽住他,熟悉的声音轻轻笑道:“前辈,要伺候他,你还不够格。”
雒易混沌的脑中霎时清明,既惊且喜,一把攥住他的手:“沈遇竹——”
秦俣人跌坐在地,肩上扎着一只弩箭。她苍白的脸上一阵阵黑气涌动,待要运功,却觉丹田之中一阵恼热浊气直冲脏腑,霎时眼前发黑,头晕目眩,不由又惊又怒,道:“你在箭上涂了什么?你……你怎会知道这个秘方——”
秦俣人自小试药,一身之所以能经受百毒,既因天赋异禀,也是因为她祖传一张以毒攻毒的秘方,能压制蛇虫草木之中各种相冲突的剧毒。然而这秘方并非毫无弱点,只要被五步蛇胆淬炼的药汁沾染血液,便能消解这药方的药性。蛇胆本是解毒圣品,但一旦解去秦俣人体内秘方的药性,反倒使先前压制的诸般毒素死灰复燃,反冲心脉。
沈遇竹温声道:“前辈若能留下一条命来,再去拷问您家里那个不肖子罢。”
秦俣人怒喝一声,长身暴起,直扑二人而来。这箭矢上的药只是诱发她体内蕴藏的毒性,但秦俣人急火攻心,哪怕强运功体、受毒性反噬,也要与二人拼个你死我活。沈遇竹与雒易堪堪避开,直奔洞穴出口冲去。
秦俣人冷笑一声:“想逃?没那么容易!”
她虽身负重伤,身手仍旧不俗,几个起落便追到二人身后。**内狭长逼仄,雒易攥着沈遇竹发足狂奔,但见前方堂皇冰窟之内那具大鼎,心生一计,纵身一跃,冲到鼎前,提起鼎盖,甩向身后穷追不舍的秦俣人。
秦俣人本要冲出**,被呼啸而来的青铜鼎盖迎面袭来,伸手格挡,将鼎盖随手打了回去。那鼎盖撞在冰穹顶之上,只听“咔擦”一声碎响,顶上冰棱哗啦啦碎裂下落。
秦俣人浑身一凛,心道一声“不好!”正要全力奔出**,却被沈遇竹弩箭连发,迎面攻来,只得仓皇错步闪躲,半步前进不得——正在这一瞬之间,雒易已抓起鼎足,灌满劲力,朝着秦俣人所在的洞穴**狠狠砸去!
那百斤铜鼎“砰”地撞击在冰面上,霎时,本已碎裂的穹顶绽开一条裂缝,“噼里啪啦”绵延不断,愈裂愈长,终于哗然坍塌,冰棱雪屑纷纷扬扬哗然落下,将那方狭小的洞口封了个严严实实。
雒易一把攥住沈遇竹的手,低道:“这困不了她多久,快走!”
二人奔到出口处,以匕首插入冰面上,循来路一路攀上冰梯。但听得身后秦俣人暴跳如雷,将冰墙砸得砰砰作响。不一会儿,那咒骂声歇了,却换成了一声声尖利刺耳的吟啸,似乎在召唤着什么,不多时,一阵窸窸窣窣的异动声传来。
他们攀着冰面往下一望,但见满地蜘蛛、毒蝎、蚁虫自四面八方汇集中央,簌簌飞快爬动,朝二人围拢而来。俯瞰之下,竟如一波又一波的青紫波浪,翻涌着吞魂噬魄的忘川之水,沸腾着阵阵腥风,一旦坠入其中,便是筋溃肉烂、尸骨无存!
二人不敢稍歇,手足并用,好容易迅速攀上冰面。沈遇竹连声唿哨,外头静候已久的骏马奋鬣奔来。雒易提起一脚踩碎爬到足下的蜘蛛,正欲上马,忽觉膝骨一阵刺痛,双膝一软,几乎跪倒。
沈遇竹一把扶起他,甩出一箭,将趁机近身的一尾银瘢黑蛇钉在雪地上。雒易心知这是方才被秦俣人一番摧逼,功体受损,引得膝上的旧伤复发。他不愿拖延,咬牙硬抗下伤痛,拉住缰绳翻身跃上马背,又将沈遇竹拽了上来。
茫茫雪野狂风呼啸,毒虫的攻势稍稍被阻遏,却仍有几只毒虫抖颤鳞翅在身后穷追不舍。一只毒虫挣脱风力,“呼”地落在骏马的眼前。马匹骤然吃惊,“唏呖呖”一声哀呼,几乎人立起来。雒易甩动马鞭,鞭稍将毒虫堪堪击落。然而那毒虫足螯上的毒液也已经侵入骏**部,痛得它猛地摆头狂嘶,不住跳跃颠仆。
雒易急勒缰绳,几乎将马鼻拽出血来,才勉强控住了受惊发狂的马匹。他再顾不得许多,马鞭连响,催逼着马匹只管迈开四蹄发狂疾奔。
沈雒二人策马逆风急奔,险险自这毒阵中逃离,这才稍稍歇了口气。
马匹眇了一只眼睛,视物不清,哀鸣连连,踯躅着不肯行进。沈遇竹靠在雒易怀内,看着他攥握缰绳,颇为吃力地把控方向,忍不住发笑道:“雒易,你听过那个‘瞎子和瘸子’的笑话没有?”
雒易焦躁道:“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说笑话!”顿了一顿,又勃然怒道:“还敢说我是瘸子!”
沈遇竹笑道:“真对不住!我迷糊得很,实在有些胡言乱语了……”
一脱离险境,紧绷的躯体忍不住便松弛下来。雒易觉察身前之人晃了晃,似是要跌下马去,下意识伸手一扶,却触到一手湿漉漉的鲜血。
雒易耳内“嗡”的一震,错愕道:“你受伤了!是方才——?”
他想到方才冰窟之中挣命狂奔,秦俣人失智癫狂,一路紧追。沈遇竹始终护在他身后,恐怕就是那时又被她凌厉掌风波及。
沈遇竹摇了摇头,安抚般轻轻拍了拍他的手,低声道:“你的手下去引开齐兵了……然而对方人多势重,挡不了多久。我猜这时候……”
雒易不愿他劳神多言,截住他的话头,道:“这时候齐兵定然在下山的要道上遍布埋伏,我们再跑也是徒劳,索性找个地方歇息,料理你的伤势才是紧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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