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手臂作扶手的老管家也随着她一步步走来,不过他是恭敬而谨慎地走在地毯之外。虽是行走于血流遍地的废墟中,老管家的皮鞋却是一尘不染,而且与侍者们不同,他的鞋底也是gān净的。事实上,他走的每一步都不曾真正接触过地面。
女人一直走到少年面前,伸手将女孩从他身后拉到自己面前,微微俯身,仔细地看着女孩无比jīng致的面容,许久才吐出一口气,赞道:“好漂亮的眼睛。”
自出生时起,女孩便漂亮得过份。随着年纪的增长,她的美丽更是与日俱增。或许因为年纪的关系,女孩并不知道畏惧,而是有些好奇地同样回望着女人。
自始至终,少年都是垂头站着,动也不动,任由女人将女孩拉走。虽然裹着厚厚的毛毯,可是他身体的颤抖却怎都掩饰不住。
女人有些诧异地向少年望了望,点头道:“你畏惧的居然是我,而不是我这些手下,很好!看样子你是个聪明的孩子,知道该做怎样的选择。你觉得,我会给你什么样的选择呢?”
少年沉默了片刻,才说:“我活着,她是你的。或者我死了,她还是你的。”
女人更有些惊讶了,不过不是因为少年的答案,而是因为他的声音。她的语气柔和了一些,问:“告诉我你的名字。”
“……苏。”
少年每说一句话前都会沉默片刻。他需要控制住身体的颤抖,才能使声音保持平稳。
女人露出一丝微笑:“好吧,苏。我的全名是安吉莉娜·芬·拉娜克希斯。这个女孩我带走了,你现在还保护不了她,只有在我这里,她才能发挥出全部的天赋。记住我的名字,如果有一天你足够qiáng大了,可以来找我。好了,现在,给我看看你的脸。”
她身体前倾,用左手食指长长的指甲将少年的下颌挑起,两张脸相距不到十公分,她呼吸中的神秘香气甚至完全笼罩了他的脸。然后,她又用两根指甲将少年脸上缠满的绷带慢慢拉了下来。这些绷带看上去非常的脏,却奇怪的没有任何异味。
黑红指甲的尖锋缓缓在他的皮肤上滑过。
站在一旁的老管家低着头,目光只看着自己皮鞋的鞋尖。卫士们全都转过身去,背对着这边,手中的武器则指向了围观着的人群。那些黝黑的枪口让约克斯顿的镇民们也变得聪明了些,知道光是低下头还不够,还必须转过身,才有可能活下去。
在极端寂静之中,对时间的感觉便成了问题。似乎只过了一瞬,又仿佛过了许久。
不知何时安吉莉娜已将少年的绷带重新拉了上去,掩口笑道:“我很期待你来找我的那一天哦!”
说完,安吉莉娜便拉着女孩向马车走去,在她身后,那清脆、高亢、肆无忌惮而且暧昧的笑声不住抖落在红得象血一样的地毯上。
女孩并没有哭,也没有丝毫抗拒的动作,只是一路频频回头张望着,直到马车的车门将她深蓝色的双眼挡住。
马车车窗上,安吉莉娜忽然掀开车帘,露出半边充满古典美的面容,向少年道:“在这个时代,最艰难的事,就是有尊严地活着。希望你没有选择这条最糟的路。”
直到四驾马车完全驶离了约克斯顿,少年才慢慢抬起低垂的头。
此时此刻,他还不知道拉娜克希斯这个名字的真正含义。也不知道对于这个时代来说,血腥议会的蜘蛛女皇意味着什么。
卷一 动dàng年代
章一 头láng
本该有四季的地方,在这个全新的时代,依旧有着四季,只是含义有些不同。
chūn天意味着苏醒,大到bào熊、石龙,小至吸血蝇和荧光跳蚤,都会从沉眠中醒来,饥饿了整整一个冬天的它们自然格外的凶猛。吸血蝇这一类的小家伙危险程度并不比铁甲bào熊差多少,这个时代天知道有多少种可以迅速致人于死地的瘟疫,而几乎每一类细菌抑或是病毒,都将吸血蝇当成最合适的载体。而每一年,瘟疫的种类都在急速增加着。医生这个职业,从来没有如此重要过,也从来没有如此无力过。
然而chūn天仍然是最好的季节。
夏天是酷热的,阳光中qiáng烈的紫外线对于大多数生物来说都是致命的,甚至于那些变异的动物或者人类也不例外。秋天不再是收获的季节,旧时代的粮食和水果早已因为不适应新的环境而灭绝,因此一切生物,需要发愁的都是食物。那些能够在最恶劣环境下仍愉快生长的植物,大多数甚至要比石龙还要危险。至于冬天,要考虑的惟一问题就是在chūn天到来前没有饿死。
天空中薄薄的灰云不断变幻着,露出了一片极美丽的蓝天,阳光如火一般倾倒下来,浇在因酷热而gān裂的大地上。
在阳光落下的瞬间,特纳就放下了头盔上的护目镜。
这个产自旧时代的单兵护目镜能够过滤qiáng光和紫外线,保护眼睛。虽然如今的紫外线已经比过去qiáng烈了不知道多少倍,但是幸存下来的人类也在适应着新的环境,至于那些娇弱的人类早就变成了荒野中的枯骨。透过护目镜的紫外线虽然qiáng烈得足以致盲,但对特纳来说,这不过是稍嫌耀眼而已。在他身后跟着的八名士兵也足够qiáng壮,此时的阳光虽然会让他们不舒服,但还不致于影响行动。
特纳右手扶在翻新过的M3A自动步枪上,看了看周围的地型,左手打出个手势,队伍便跟随着他继续前进。队伍中的每一个士兵都穿着迷彩服,装备着自动步枪,而且里面还包含着一枝榴弹枪。虽然士兵的制服有些破旧,而且武器的式样也不统一,从旧时代jīng锐的M3A到大众的AK系列都有,可这仍然表明他们是一支真正的军队,而不是bào民土匪那种随意拼凑的武装队伍。这支军队有军衔、有战术、有后勤、有训练,最重要的,则是能够养得起这样一支军队的组织肯定不小。
四十三岁的特纳有近二十年的军旅经验,也是一个可以依赖的好长官。此刻他率领着队伍走在一条光秃秃的山脊上,这样的好处是视线很好,可以将十几公里的范围尽数收在眼里。至于有没有可以遮挡阳光的树林,特纳并不在意,大片的绿色往往意味着无法预知的危险。
群山中回响起了腐láng的嚎叫,特纳立刻向láng嚎的方向望去,他的瞳孔迅速扩张收缩,眼球的形状也相应地微微改变。无需望远镜,他的目光便锁住了数公里外的几个小黑点。特纳这才举起望远镜,镜头里面,可以看到几头毛色灰黑的腐láng正在红褐色的山岩上不安地转来转去,时不时仰天发出几声长嗥。
特纳的视力范围是正常人的1.5倍,代价则是耗费了一个进化点,或者直白点说,一次基因改造的机会。普通人或许一生只有一到两次基因改进的可能,大多数人选择的是qiáng化肌ròu力量或者是身体防御力,特纳却毫不可惜自己将进化点用在了视力上。荒野中的战斗,能够早一刻发现危险,便意味着多了一点生存的机会。
“该死的!看上去这些家伙的个头又长大了。”特纳咒骂了几句,便领着手下转向山谷进发。
这几头腐láng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居然在阳光这么qiáng烈的白天出来活动,它们可是习惯夜行的族类。不过特纳并不需要知道这些,根据经验判断出山谷中有个láng窝,这就足够了。夏天也是腐láng繁育的季节,这个时候láng窝里应该有几只才断奶的小láng。他的任务就是摸清这一带腐láng及其它生物的变异进行qíng况,察看有没有新的未知生物出现,以及每隔三个月就要带回几只腐láng的尸体供基地研究。
一般说来,这个任务需要特纳和他的手下在荒野中走上大半个月,但难度并不高。这片方圆一百多公里的荒凉地区,特纳早已了如指掌,什么地方适合哪种生物栖息生存,他闭着眼睛都能数得出来。以他这只九人小队的火力,就是遭遇了拥有上百只腐láng的大láng群,也完全应付得了。
然而问题在于,在这个时代,一切都在飞速变化着。特纳是眼看着腐láng的个头逐渐增大,最初只需一发子弹就能解决的成年腐láng,现在往往要两个三连发点she才能杀死。它们正在变得速度更快躯体更qiáng。用基地研究主任的话来讲,就是在过去的12个月中,成年腐láng的平均体重增加了12%,肌ròu力量增加23%,敏捷提升18%,而抗击打能力提高35%,对辐sheqiáng度的抵抗力则是增加了50%。
特纳当然记不住,也没兴趣去记如此jīng确严谨的表述,他的思维方式更加简单形象:腐láng正在变大,而且越来越危险,他的小队从前可以对付一百五十只腐láng,现在只能应付不超过一百只的láng群,就是这样。虽然好象一切都还在基地的掌控之中,但是特纳每次出任务,心里不安的感觉都会变得更加qiáng烈一点。想象得出大如老虎、并且拥有和人一样智慧的腐láng吗?特纳就曾经不止一次地梦到过这个。
几公里的山路对于特纳和他jīng擅山地战的小队来说,也就是半个小时的路程。看到特纳等人的到来,山岩上的成年雄xing腐láng伏低了身子,呲着直滴口水的獠牙,不住从喉咙中发出低沉的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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