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不过百来步,穿过了一抔低矮的土丘,到了沈梧与周敛方才停留过的地方,那修士就停住了,指着前方,道:“喏,这就是荒原,没有你说的那座雪山……”
话音戛然而止。
他直愣愣地望着前方直入云霄的雪峰,惊讶得缓缓张大了嘴,半晌才哆哆嗦嗦地道:“这是哪里来的山!”
沈梧抓住了他话里的关键,顾不得自己方才被这人坑了一把,敏锐道:“道友的意思是,以前此处并没有哪座雪山,是么?”
那修士道:“自然没有,我半个月前才来过这里,这山哪里来的?”
沈梧眯了一下眼睛,靠近了一些,闲聊似的问:
“那道友这几日可有听见什么不寻常的动静么?”
那修士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道:“这不是在这深山老林里待着太无聊了嘛,我前些日子就和边儿上的哥几个约着出去赌了一把。”
心知十有八九是问不出别的了,沈梧便对那修士笑着一拱手,递过去一只钱袋,道:“多谢这位道友。”
那修士接过钱袋,下意识捏了捏,约莫是这报酬的分量叫他很满意,他转了转眼珠,多说了一句:
“我看哪,这山邪门得紧,二位道友若是没什么大事,就还是速速离去吧。”
沈梧道:“多谢这位道友。”
那修士见劝不动,也不再多嘴,径直走了。
沈梧目送那修士的背影消失在小土丘边,收敛了脸上客套的笑容,轻声对周敛道:“再去看看?”
“好。”周敛看了他一眼,忽然道,“怎么你对着我总也没个好脸色?”
沈梧一愣:“什么?”
“哦,没什么。”周敛淡淡道,“没听见就算了,我好话只说一遍。”
沈梧盯着他脸上明晃晃的“快问我”三个大字看了一会,又一次领教了此人有多口是心非。
不过周敛这一打岔,确实把他心底压抑的不安打散了一些,他上前握住周敛的手,并未如周敛所愿地追问下去,只是对他笑了笑,便又向着那雪山跋涉而去。
大概是有了先入之见的缘故,这一回,他们再看那雪山,便不再如前一次那般觉得,这只是一座平淡无奇的普通雪山了。
若那修士所言不虚,这山是在这半个月内才冒出来的,模样却苍凉得像是在此地沉默地伫立了数十年,山脚下的贫瘠的土地,也丝毫不像是刚翻新过的模样。
委实不正常。
就连那割在脸上的寒风,也仿佛掺杂了点别的什么东西,莫名的,竟然让沈梧感到了一丝类似于天威的气息。
尽管一时仍然看不出什么名堂来,但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一样。
可待他们走到了雪山下,这一点若有若无的感觉又消失了。再抬头看,这雪山仍只是一座没有半点稀奇的山。
绕着这山走了个来回,实在看不出什么端倪,不得已,沈梧只好提议道:“不如,上去看看?”
周敛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看了他一眼,从储物戒里取了两件厚实的大氅出来,言简意赅道:
“披上。”
沈梧怔了怔:“大师兄,我不冷。”
周敛蛮不讲理道:“我看着觉得冷。”
那好吧。
为了让他大师兄能在看他时获得一丝御寒的暖意,沈梧披上了大氅。
这山陡峭非常,山脚处还覆有植被,不至于无法通行。愈往上,灌木杂草便愈发凋零,而冰雪渐厚,寒气渐重,若是没有武力傍身的人,只怕走一步,便要退十步。
沈梧与周敛倒是不惧这天然的寒气,可是到了山腰以上,竟然也渐渐觉得呼吸不畅——仿佛顶上压着什么庞然大物,愈往上,这辨不出来历的威亚便愈是明晰,慢慢地,竟到了寸步难行的地步。
沈梧停了停脚步,抬头望去,那在山脚看时凝成一个点的山顶在他眼里露出了原貌——那竟然不是寻常山顶的一片平地或者凹凸不平的尖顶,而是一道十分圆润的弧形。
映着其上顶着的雪光,便如一弯倒扣的弦月。
沈梧目光一闪,不知是他被这满目的雪白晃花了眼还是怎么的,他看着那弧顶,总觉得那一线雪光,隐隐闪着某种特殊的质感。
他扭头去看周敛,恰好对上周敛望过来的视线,听他道:
“阿梧,我要下去看看。”
此言一出,沈梧便知他多半是与自己想到一处去了,遂点点头道:“好。”
下山比上山要快上许多,不多时,二人便疾驰至了山脚,又不约而同地朝远离雪山的方向奔了数十里。周敛御剑,带着沈梧飞至半空中,望向那雪山。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沈梧便发现,那山的边沿几乎是平削而下,近乎垂直地矗立在平原上,山顶也弯成弦月状,远远看去,就好像——
一扇放大了无数倍的门。
一旦有了这个念头,那原本平平无奇的雪山给沈梧的感觉,登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回过头对周敛道:“大师兄……”
周敛接话:“你看那像不像是,一扇门?”
若以山顶为起点,把这山看作是一扇耸立于这天地间的巨大无比的门,那覆于其上的雪土草木,便是这漫长岁月在它身上流淌而过的痕迹。
只是单单看,到底看不出个所以然,像或不像都在人的一念之间,作不得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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