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又确实忘了买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爱剑的残骸,冷静地想,不如就把他修仙生涯中第一把自己买的剑送给小崽子好了。
虽然碎成了好几截,拼一下就好了,剑柄还是黄金做的,去当铺里也许能当一些钱。
他正想得出神,就听长梧子慢吞吞道:“为师已决定,明日就开始带阿梧修行。”
周敛吃了一惊,心想时间过得这样快?那小崽子居然都要满十五了!
长梧子:“为师观他这几年习剑颇有小成,便赠他玄英宝剑作为生辰礼,敛儿你觉得如何?”
周敛忽然觉得脑子里什么地方被堵住了,不太清明,脱口问道:“阿梧几岁了?”
长梧子:“明日刚好满十岁。”
周敛沉默不语,抿起嘴唇。
长梧子:“有何不妥吗?”
周敛幽幽地望着他,目光发寒。
长梧子这才仿佛意识到不妥似的,欲盖弥彰道:“敛儿莫要多思,师父绝非偏心眼。这样,明日为师也把你应得的灵剑给你,如何?”
不如何。
周敛终于确认了,他这个五行缺德的师父,今日就是来戳他心窝子的。
这就很容易勾起他这个做徒弟的,欺师灭祖的渴望了。
于是沈梧十岁生辰那日,饭后,应召进长梧子的书房时,长梧子身侧的案几上已摆了两柄剑。
剑未出鞘,长约三尺,剑首绑着红色的剑穗。
见他进来,长梧子提起其中的一把,道:
“此剑名为玄英,是为师为你准备的生辰礼,阿梧看看,可还满意?”
沈梧愣住,迟迟没有伸手去接。
长梧子催促:“为何不接?阿梧不喜欢吗?”
沈梧缓缓皱眉,忍不住怀疑他师父年纪大了记性不好,问:“师父为何赠我此剑?”
长梧子看着比他还要惊讶:“从今日起你便要正式跟着为师修行,没有个趁手的灵器怎么行?”
沈梧一听更不想接了,他是亲眼看着周敛怎么跟长梧子百般暗示而不得的,他可了解他师兄的性子,那样露骨的暗示对他而言已是极限,可师父却始终装聋作哑。
他差点都要跟周敛一样,以为师父委实是穷到连一把剑都拿不出的地步了。
可现在这是什么!
他按捺下腹诽,提醒道:“师父,我才十岁。”
长梧子忧郁的眼睛里透出慈祥:“为师知道,正是修行的好时候。”
不等他接茬,又道:“为师手酸,你快接着。”
话音未落便信手一抛,沈梧不得不伸手接着。
入手但觉一阵冰凉,让沈梧想起踏入修途的那个暮春,长梧子带他走的时候,牵他的手也是冷得像一坨冰。
剑鞘是朴实无华的,难掩剑体本身的锋芒。未曾出鞘,仅外露的三分剑意便已锋锐至此。玄英玄英,果然有冬之冰冷肃杀的意味。
沈梧肉体凡胎,不多时就觉得扛不住,正欲放下,长梧子又拿起了另外一把剑,道:
“此剑名朱明,赠给你师兄,他在生我的气,阿梧替我给他,可好?”
沈梧手一抖,一瞬间还以为师父拿错了,给他的其实是朱明,不然他为何会觉得手中剑忽然烫了起来。
他理了理思绪,师兄十五岁才修行,他十岁就开始了;师兄旁敲侧击而不得的灵剑,师父第一天就随随便便地给他了。
若他和周敛易地而处,他会怎么想?这没法解释,偏心都偏出圈儿了!
他眼前一下子浮现出各种兄弟阋墙朋友反目的故事,花样繁多,浮光掠影地闪过,晃得他眼晕,低头看剑都看出了重影,差点以为那是一个面目狰狞的怪兽。
长梧子关切道:“阿梧怎么了?”
沈梧:“师父您不如……”还是把剑收回去吧。
他师兄本来就不是个性情温和的,长梧子还要玩挑拨离间的这一套,沈梧简直是心力交瘁。
长梧子挥挥手:“过来,为师指点你修行。”
天下第一没眼色,非长梧子道人莫属。
沈梧在他师父那张愁苦的脸上,看到了好戏开场时的跃跃欲试。
师徒俩相对而坐。
沈梧恢复平静,无端的有些拘谨。经过这三年的相处,长梧子最初留在他心里的印象早已幻灭。沈梧固然敬他爱他,奈何长梧子的行事作风,委实很难叫人想到“仙风道骨”“稳重可靠”。
而此刻长梧子面露沉思,竟然还有那么几分超脱的风致,一下子就叫沈梧想起了初见时的情景:广袖飘飘,高深莫测。
长梧子沉吟道:“阿梧,你可知我辈修行,修的是什么?”
沈梧想了想,道:“是道么?”
长梧子微笑:“不错,是道。修行,便是为了自己的道,若没有道,修为再高深,也不过是一个装着天地灵气的壳子而已。”
沈梧:“”道是什么?”
长梧子道:“不可说。”
沈梧又问:
“那师父,您的道又是什么?”
长梧子沉默片刻,道:
“我辈修行之人,只需专心自己的道,不必知晓他人修的是什么。”
沈梧道:“是。”
他隐隐觉得师父有些伤神,大感惊讶,却还是抛开了这一茬:“那师兄呢?”
长梧子一笑:“你师兄是个剑修,只要握住手中的剑,便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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