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梧眼底凝结的冰有一瞬间裂了一条缝,但旋即又回归平静。他低头凝视着周敛,脸上显出不正常的灰白色,声音又哑又涩:“你早就知道了,是吗?”
周敛此刻终于尝到了那种撕心的痛楚,他的神志越发不清醒,却并不愿意显露出来,迟了一会儿,才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不发颤,维持着大师兄的威仪,反问道:“你指什么?”
沈梧仿佛没听见他的话,目光仍落在他的身上,说话时却更像是在自言自语:“所以那时你才会跟我说,‘你再也不会见着令尊了’。”
他低低地笑了两声,周敛愈发有种什么要离他而去的不安,这不安甚至让他又从濒临裂开的金丹中榨出了几分灵力来维持清醒,他急促喝道:“沈梧!”
他早已忘了那时自己说了那些话,便是说过,也绝不是这个意思。但这不是最重要的,眼下最重要的是……
“周敛。”沈梧一字一顿地叫出他的名字,语气前所未有的冷漠。
这两个字从他的口中说出口,周敛一瞬间甚至没反应过来这是在叫自己,而沈梧似乎也并不需要他的回应,兀自运灵力于指上,割下袖子的一角,道:“我沈梧于今日叛出烟萝,与你再不是什么师兄弟,此后种种,再与你无关。”
周敛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厉声道:“你疯了么!纵然是我对不起你,以后我不在你面前碍你的眼还不行吗!为什么……”
为什么就要叛出师门?师父怎么办,你……
你又要怎么办?你要去哪?有什么事不可以跟我说,就算是天塌下来了,我和师父难道不会帮你撑着吗!
他简直不敢相信因为数年前自己的一句无心之言,两人就走到了这一步。心里又是委屈又是愤怒,恨不能一剑把这个榆木疙瘩敲晕绑回去,怒极之下却只牵动伤处,呕了一口血。一时精神更加萎靡。
沈梧看了他一会,一步步走到他跟前,蹲下,摊开手,掌心躺着一截缺角的木块,犹闪着微弱的光,他一字一顿地道:“你和长梧子,我都不想再见。”
那木块甚是熟悉,名叫“萍树根”,便是周敛也认得,那是所有阵法的根基。
十年前,谶都的覆灭,有修士插手。
周敛眼里原本明亮的光随着生气的流逝而修炼黯淡,取而代之的是不知何时沾在眼睫上的点点水光,他竭力抬起手,揪住沈梧的衣袖,咬牙道:“然后呢?这能证明什么?”
你就不回去问问师父?不……不问问我吗?
沈梧扬了扬手,像拂落一缕灰尘那般挥开了他的手,无动于衷道:“不需要。”
他把长梧子给的镜子放在了周敛边上,又不疾不徐地褪下了指上的储物戒,道:“还给你。”
不多时,他将身上能除下的东西尽皆扔下,连御寒的大氅都脱了,这才露出一个温文尔雅的微笑,道:“这一身灵力我还有用处,日后再还给贵派。”
而后他起身,越过周敛,毫不留恋地越走越远。
作者有话要说:
我对不起你们,昨晚偏头痛,八点多的时候就想着睡到十一点再起来写,然后我就睡到了今早七点……
这是补的昨晚的嘤
第32章 靡定止
周敛眼睁睁地看着他走近自己,两人擦身而过的时候,他动了动手指。但也仅限于此。
玄英剑意本就与朱明迥乎不同,这一小会时间,那阴寒的剑气便已从他受损的心脉趁虚而入,几乎游走至了他全身,本就无力的四肢被这一冻,更是动弹不得。
于是他只能徒然地看着沈梧又离自己越来越远。
周敛眼眶红了一片,竭尽全力却声若蚊蚋道:“沈梧!”
沈梧。
阿梧。
停下来!
别,别走。
沈梧没听见,又或者是听见了却全然不顾,无动于衷地走远了。
从未有过的挫败感和不甘涌上心头,意识却逐渐沉入荒芜的冰原,动不得说不得,只有手指在轻微地颤抖。
为什么他连一个人都留不住。
寒意渐渐包裹了他全身,周敛心想,原来前几日,沈梧过的就是这种日子。
又想,以寒冬为剑意的玄英剑,好像还没有他一个年轻小伙子的手凉。
他终于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朱明在他身边,轻轻嗡鸣。
两面晶莹剔透的镜子挨在一起,互相折射出明净的光。
这座久无人至的城池又陷入了沉默。
不多时,四周的阴影里,渐渐有看不出模样的东西爬了出来,凑近人事不醒的青年,伸出了它们的“手”。
那一路走来只在周敛臭美的时候发挥过作用的镜子却忽然爆发出了刺目的白光,极灿烂而圣洁,隐隐有净化镇压之意。
一瞬过后,周遭又恢复了平静。
许久,那株石榴树旁边的一户人家的门被轻轻地从里面推开。
一个雪白道袍的年轻男人从里面缓步踱了出来,衣摆广袖处银色丝线绣成的云纹闪着淡淡的流光。
他走到已经昏迷不醒的青年面前,俯视着他泛着青的僵硬的脸庞,轻叹了口气,掌心聚集起一团温和的灵气,输入了青年体内。
雪衣的道人又踩着一地的星光走远了。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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