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那少年打断他的话,还未长开的眼睛沾了点凉凉的笑意,“又吃不进肚里去,不是身外之物是什么。”
长梧子遭他抢白一下,没声了。
沈梧想到先前长梧子曾言,我辈修行,须先入世,方可出世,再瞧瞧对峙的师徒俩,也默然了。
果然是个骗子吧。
我可没答应要拜这位道长为师呀。
他在心里小声反驳,又听那少年道: “你,过来。”
然后他便被长梧子牵到少年跟前,少年心情不太好,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径直转身进了屋。
沈梧却因他之前对长梧子的一番毫不遮掩的“奚落”而对他颇有好感,尽管有些怕他这副冷脸,也还是跟上了。
长梧子在后头殷殷叮嘱道:“周敛,好生待你师弟。”
沈梧:……
那名叫周敛的少年领他进了自己的屋子,道: “师父挣不到什么钱,暂时置办不了更好的住处,你便先跟我挤一挤吧。”
他此时虽已将不高兴的神情收敛了一二,却也摆不出温柔和煦的样子,浑身上下都透着疏离。沈梧便有点怕他,琢磨了一下,才觑着他的面色道: “大哥哥……”
周敛打断他: “别叫我哥。”
沈梧噎了一下,思及方才发生的种种,恍惚了一下,想,莫非真要他拜那位长梧子道长为师么?
当着人家弟子的面,他不愿表现得太过,好容易才及时把要亲近彼此的眉舒展开,他艰难地在心里取舍了一下,不情不愿地:“大师兄?”
大师兄脸色一青。
看来这位也不愿意做他师兄,如此一来,这事多半就成不了了。沈梧把悬着的心放回腔子里,客客气气地,开始打听他未来的师父:
“这位……师兄,请问此处可还有其他前辈?”
周敛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一声不吭地出去了。
好凶。生气了?
沈梧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又是苦恼又是欣慰地想,这位周师兄是真的不乐意同他做师兄弟呀。
可同为烟萝派弟子,不以师兄弟相称,又该如何?
这毕竟是周敛居住了不知多少年的卧房,处处是另一个人留下的痕迹,沈梧待不了多时便觉得不自在,急急忙忙地也出去了。
一出去就被长梧子逮了个正着,带到了书房。
长梧子正襟危坐,先抿一口茶,在热气氤氲中垂目看他,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
“沈梧,你可愿入我门下做我第二个弟子?”
眼下这书房内并无他人,长梧子说话时又跟他先前体虚的样子大不相同,竟然是中气十足的。一时半会的沈梧也不好直接让自己聋了,只好尽量委婉道:
“阿梧并无不愿,只是先前道长亲口对家父所言,会保我入内门,此事……”
长梧子道:“哦,此事你不必忧心,入我门下,你自然便是我烟萝派的内门弟子了。”
沈梧:“……”什么意思??
沈梧顶着一头雾水,作垂死挣扎:“道长……”
长梧子看出他的难处,倒也不勉强,和蔼可亲道:“收徒一事,讲究的是你情我愿,沈小郎君如不愿意,我也可以为你引荐一下他人。”
他这样善解人意,沈梧不会不领情,顺水推舟地就闭了嘴,心说这位道长虽然惯爱骗人钱财,却也是个厚道人。
厚道人放开了嗓子朝屋外喊:“周敛!”
沈梧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周敛对于“尊师重道”一词显然领悟不够,又磨蹭了半盏茶的功夫才姗姗来迟:“师父有何吩咐?”
长梧子道:“沈梧小郎君不愿入我门下,为师也不愿强人所难,可此处又没有旁的什么人,不如你今日便收个徒弟,你觉得如何?”
不如何!
“……不如何。”周敛像是也被他师父的异想天开给惊到了,迟了片刻才瞥了沈梧一眼,不说自己年纪尚轻,不说自己修为太浅,而是轻慢道,“什么猫猫狗狗,就想塞给我做徒弟?”
一出口,就把沈梧对他的好感磨灭殆尽。
这一对师徒,一个眼睛长在头顶上,一个眼睛生在钱堆里,本事没见着几分,气起人来却一个赛一个的厉害。沈梧无话可说,冷眼旁观他二人对峙。
长梧子却一扭头就把火引到了他身上:“为师知道你不愿意,可我已答应了他父亲,总不能出尔反尔,要不,你来劝劝你师弟?”
周敛漠然道:“与我何干?”
长梧子急了:“话不是这样说。”
周敛:“那是怎么样?”
沈梧对这所谓“第一仙门”再也不抱任何想法,他到底才七岁,修养不够,不耐烦再看这对师徒唱大戏,当下便克制不住,很没礼貌地插话道:
“阿梧有个不情之请。”
难为长梧子还留了个心眼关注他,百忙之中拨冗回应了一下:“何事?小郎君但说无妨。”
骗子的态度这样好,沈梧有再大的火也不好意思发出来,只得苦苦憋着,生硬道:“阿梧想请道长送我回家,见我爹爹。”
周敛脱口道:“你已再见不到令尊了。”
沈梧茫然问:“我为何会再也见不到我爹爹?”
周敛却好像不经意间抖露了一个了不得的大秘密似的,微微变色,不再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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