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皙的指尖自下而上滑过青色的僧袍掐住了念虚的脖颈:“随你回去?如何不是你陪着他留下来?禅师,暮无对你来说很重要吧?重要到你这般谨慎守诺的人为了救他可以什么都不问就一口答应我的事情。”
念虚神色不变,面对脖颈上随时都可以要了自己性命的手他依旧平和道:“相识许久,理当照顾。”
殷黎眼波一转,他动了杀念却控制着自己一点一点的收回手,好像身体里有着另外一股力量在拉锯。殷黎面色如常,眼眸中却寒意更甚,他带着深深的恶意道:“原来如此。可是禅师你要用什么身份来顾着他呢,兄长还是朋友?都不对吧。这世间除了夫妻毫无血缘的两个人,谁都不能名正言顺的照顾谁一辈子的。”
念虚抬眼望向他,他扬眉一笑,朗声道:“不过孤今日成全你。孤要你帮的忙,便是你念虚禅师褪下僧袍于魔旦之日还俗娶他。”
念虚一愣,风吹荡起他手中念珠,洁白的流苏在风中飘荡,青色的僧袍也翻滚起来,而这个却是半晌不曾一动。他似是一块睡在山脚千年不动的石头,风雪来了又走,他都不曾一动。
半晌后,他手指一紧,道:“陛下玩笑了。”
终于撕下念虚风雨不惊的面貌的殷黎没由来的心情转好,他双手放松的搭在桌面,眉目一弯:“禅师是内心逃避还是要反悔了呢?若是不肯面对现实孤帮你。孤没有开玩笑,要暮无活命你就娶他。若是要反悔,孤也不会阻拦,如何迎禅师进来的孤便如何送禅师出去。只是暮无的命,孤也一并收下了。”
念虚掐着佛珠的手指一紧,他缓缓垂下眼眸,面容沉静。
“陛下不会。”
“你是我独肚子里的蛔虫不成,不过是个小小修士,孤还杀不得了。”殷黎冷笑一声,道。
“陛下乃一族至尊,何来闲工夫注意一个连仙身都不是的散修。”念虚神色淡淡,道:“有所求方有所为。”
念虚越是理智越是镇静,殷黎眼中的杀机便越浓,便连四周花木都因他震怒而惶惶不安,花叶簌簌凋零。而就坐在他面前的始作俑者却没有受到一丝一毫的威压,他身体的杀意与压制的东西达到了诡异的平衡,使他本就妖异的面貌愈发邪肆。
他嗤笑一声,突然伸手捉住念虚的下巴,艳丽的眼眸清晰的倒映着身着青色僧袍,面容庄严平和的和尚。念虚抬眼望他,魔君殷黎眼中挣扎的恨意霎时无所遁形。
这个和尚有何难得的好容貌,轮廓分明,眉目深邃,特别是那一对长眉,如墨画如刀裁,介于锐利与温吞之间,与那一双深邃的眼睛画在一起,安静似是山涧里缓缓流淌的清澈的溪水。这一双眼睛不该是属于红尘里的人的,太干净也□□静,就好像不论是谁,落进这一双眼睛里都没有分别。
殷黎有那么一瞬恍惚,眼前飞快的闪过一副画面,如朝露如闪电转瞬便消失了。只依稀有那么一点影子,有一双眼睛含着温润的笑意,缱绻而温柔。
那不是他的记忆!
“呵,和尚,愿或不愿意都由不得你。暮无是对我有用,我不能杀他。但是你,也没有拒绝余地。”
那么又何必多此一举,拿着暮无的性命胁迫同他费这许多的口舌。也不过是想听他亲口答案,想要看看暮无的命在他心里有几斤几两重。殷黎要暮无的心甘情愿,而暮无要念虚的心甘情愿。
可惜了,念虚不肯。没关系,他这里有好东西,保证让他肯。
殷黎手指一松,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小小的琉璃瓶,瓶肚不过拇指大小,里头装了一半似清水的液体。
他道:“里头是我魔族秘制的好东西。在魔旦日之前,还请禅师在我魔族小住。”
念虚确定了暮无不会有危险,也明白殷黎不达目的必不会罢休。堂堂魔君竟然亲自见他一个未曾飞升的小小佛修便已经是天方夜谭,所作所为更是引人疑窦,如今拿□□控制于他更是令人费解,只要他愿意,以他的修为如何出得了魔族结界。
念虚心中沉思,也知躲不过,索性取过喝下。冰凉的液体一如口立时化作雾气散入四肢百骸,只带起些许暖意,除此之外再无他感。念虚心中困惑,一股倦意如潮水般席卷而来,几乎不给念虚抵抗的机会。
殷黎侧身接住倒下的念虚,指尖不受控制的划过念虚的长眉,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冰冷邪肆的眉眼都在刹那间消失,为剩下深藏的恨意与淡淡的凄然。
“情是断肠□□,我以暮无的心头血为引,炼就这百滴情毒。以前你不爱他没关系,反正日后你定爱他入骨。如此......他也不枉了......”
花朵散在地上,光秃秃的树枝收敛了枝丫。风卷起朵朵落英,花朵翻滚如浪,沾了尘埃满身,难掩狼狈。
......
三界最高,太上雪峰,一面尘镜观世尘。
三界最深,无间海十八层,一面世镜观往事。
念虚......
洛之......
暮无眼睁睁望着那个人坐在他自己的棺材边,对着一副白骨念了三日三夜的往生咒。暮无亲眼看着那个人收敛一身修为穿梭于战火灾民之间,一尘不染的青色僧袍染上层层叠叠的鲜血与灰尘,被辱骂被驱逐更甚至被捆绑起来活生生割下血肉来。乱世之中你渡人,人却不愿被你渡。易子而食,比比皆是,人还不如一条野狗,如草芥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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