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酥肯放琼苞碎,探著南枝开遍未?
殷迟挡住风雪,勉力睁开眼,沿着嫣红飞来的痕迹。抬眼间,满目红梅傲风雪,鼻尖似有暗香来。一株株红梅树自山脚一路沿伸向上到峰顶。满目火红烈烈似漫天的火。热烈绚丽,脉脉而语,寒风不折。
太上雪峰的雪太过无暇极致,太孤单太寂寞了。这满目绚丽盛华,灿烂到了极致,热闹的恰到好处。殷迟呆了半晌,才迟钝的想要是太上雪峰能多种些红梅就不会寂寞了。
一时间,他竟是痴了。站在风雪里,怔怔的望着雪中盛开绚烂的红梅花林,痴痴的颠来倒去的想着,若是太上雪峰能种红梅花雪就不寂寞了。可为什么想要太上雪峰的雪不再寂寞呢?
风雪乍起又乍停。风止了,雪淡了。一只手落到殷迟的头顶,轻轻的揉了揉,低低的叹息略沉,带着些微凉意。“如何不来?”
殷迟下意识的回答:“师父不让阿迟回去。阿迟等师父来接。”
他抬起头,入目的是一缕白发,鼻尖是印刻在脑海深处的霜雪雾凇般的微凉味道。他伸手握住那一缕苍苍白色。听见自己问:“师父,如果你不休无情道,是不是就不会不要阿迟了?能不能就这一天,你封了无情道,陪阿迟一天。阿迟不喜欢被你逼着走。”
这世上的所有人如何看待殷迟如何对待殷迟,他都不在乎。世人往往来来与我无关,爱恨厌憎,我何必在乎。只是师父,你不一样。世人恨我恶我,便是百般的恶意磋磨,又与殷迟有什么相干。殷迟所在乎不过一个浮华罢了。
所以师父,所有人都能欺我骗我憎我恶我,你不能。所有人想要做什么又在做什么,是不是半途一声不吭便分道扬镳,我都不思不念不相干,你不可以。因为你是浮华而我是殷迟。浮华是殷迟的师父,在殷迟一十五年的生命里存在了一十五年。浮华与殷迟朝夕相伴一日不离。浮华对殷迟说:“汝为吾唯一弟子。”而浮华也是殷迟唯一认定了的一个人。
“师父想要什么只需要同阿迟说一声便足够了。你说要回太上雪,阿迟随你回来。你说你要闭关,阿迟便陪你闭关。你说的,阿迟都会做到。但是师父,在做下决定之后可否告知阿迟一声。只是告诉我一声。”
殷迟小心翼翼的将头靠近浮华的胸口,脸颊摩挲过柔顺的长发。他低垂着眼眸,心像是被一条长长的锁链一圈一圈缠绕束缚,有些疼有些紧,还有说不出来的彷徨。如羽毛漂浮在半空之中,不知所措。
“如果,如果不修无情道,那么师父你是什么模样的。一定,一定会同阿迟多解释一句吧。师父,我没见你笑过。但是有那么几个瞬间你看着我的时候,眼睛里是有光的。就那么几个刹那,让我觉得你是活着的,一个活生生的将我放在眼里的人。可是,往往那一点点的温柔我还来不及刻下,就消失了。是因为无情道吧。”
殷迟无意识的缩进浮华的怀里,垂着眼眸,盯着垂落在浮华身前的白发。声音越来越轻,有如呢喃:“师父。”
那双冰冷的手环住略显瘦小的肩膀,半强迫的抬起殷迟的头。殷迟挣扎了片刻,发现拗不过,自暴自弃的伸长脖子抬头。
猛然撞进了一双澄净若水的眼眸中。殷迟一愣,他呆愣的神色一丝不差的倒映在浮华的眼眸中。那是他第一次望见浮华这样的眼神,深深的紧紧的盯着他,似乎是要透过这一双眼睛望到他的心里去。
“师父?”殷迟发蒙的喊了一声。
浮华没说话只是抬手,一手环住他的肩膀,一手勾住他的膝弯,抱起了他。白雪朦朦天地胧胧,喧嚣的寒风识趣的没了踪迹。
殷迟蓦然脑中一空,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一闪而逝,来不及他去抓住。他抓住浮华肩头的衣服,望着浮华清隽俊美的面容,隐隐绰绰心口倏然一麻又倏然消失。
便是这一发呆,他便已经身处火红的花海间。周边是梅花灼灼白雪无暇,呼吸间皆是悠悠梅香。浮华抱着他将他放到了一株开得绚烂的梅花树上。殷迟坐下,恰好可以与浮华平视。
殷迟不明所以,只是没由来的觉得踧踖,屁股下头有针似的,让他坐立不安,想要逃避,又舍不得。浮华似是全然没有看到殷迟的不自在,伸出手摩挲着殷迟的发根。
澄净的眼眸深深的,想要通过这一双眼睛望进殷迟的心脏。
“师父。”殷迟傻傻的,脑中空空无话可说,唯有叫他。
“嗯。”他低低的应了。手托住殷迟的后脑,眼眸直视殷迟的眼睛。他该是觉得不够,离得太远看的太不分明,无所直觉的缓缓凑近。拉近两双眼睛的距离。
殷迟本能的屏住呼吸,眼睫止不住的颤抖,却又舍不得闭上眼睛。他陷入了一个怪圈,一面是大喊着闭上眼睛快跑,不要看不要听。一面是小声的恳求着,等一等再等一等。
殷迟舍不得跑,他想见他,他想他,哪怕是再多一眼不计代价。百般思念愁肠结,相见怎堪转眼别。于是他落入了一个并不温暖的怀抱。有些冷,并且再容不得他逃,略低的体温轻触殷迟的额头。那一刻殷迟突然有想要痛哭的欲望。
“阿迟,若要回便回。”
那个人抱着他,再灼灼红梅间,如是说道。口中的热气撒在他的唇上,温柔的像是一片悠然的落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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