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虚温热的掌心贴着他冰冷的手背,暮无从发紧的喉咙里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道:“念虚,你多年苦难,数十年修为,上百年隐忍都是我欠你的。这次同样也是我给你招惹的无妄之灾。你放心,有我再你如何来的我便如何送你走。没人能害了你的修行。”
有些事情,有情的是爱,无情的便成了债。
念虚的神色不变,沉静而温和。他握着暮无的手,道:“你不欠我。”
暮无低着头遮住自己的魔纹道:“别这么宽容,我不值得。”
无间海的夜晚很安静,安静的好像没有一丝活物,阴沉沉的像是一片死海。房间明明有两个人,却寂静的连呼吸的声音都找寻不见。只有借住海深玉浅淡的光找到两条黑色的影子,才能确认房间里坐着两个人。
暮无嗤笑了一声,从杂乱无章的线头里扯出一条,道:“我通敌卖国,是自己心有怨毒,却将数百万条人命让你背负。你本该了却尘缘之后便返回一禅宗,是我害你不得不留下来,颠沛流离十多年。我自私自利,将尸骨塞进你的衣冠冢里,害你不得不废去数十年的修为,为还我一段因果,你重头再来不算,若非方丈耗费修为为你续命。念虚也死了。
我不管不顾,拿生生世世去赌一世记忆。这上百年苦了你帮我园一场大梦,此时还深入狼穴危及性命道基。我欠你良多,不知道此生能不能还得清。禅师,抱歉。你不必原谅我,只让我尽力还了那些亏欠的便是了。”
幻境之中的念虚再转尘世已经是天翻地覆。而数百年前的念虚,他还来不及走,便被暮无用一个朝代的更迭留了下来。
念虚,你是我的债主。
念虚握着暮无的手,慢慢的慢慢的举到唇边。他垂着眼帘,温热而干燥的唇印上冒出冷汗的手指尖。这只手怎么还是冷的,冒出汗来了还是冷的。
他说:“何谓压上生生世世赌一世的记忆?”
暮无惊骇之下便要抽回手,却被念虚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姿态握在掌心。
“你不晓得?”暮无顿了顿没再挣动,他觉得念虚与往日有些许不同,但又说不上来,只好暂时按下。
两人各自垂着眼,暮无不晓得念虚是何等神态,念虚也看不见暮无是如何的神色。
念虚望着两人交握的手,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难以察觉的惶然。
“你同冥司做了交易。以轮回为代价换不喝孟婆汤转世的机会……是不是?”
暮无抿出一个笑来:“我以为你早晓得。你哄了我一百多年,不是因为这个?”
念虚闭上了眼睛。他转过头,他似是陷入了一场迷惘的梦境之中。他很清醒,清醒的知道在做什么。可他又控制不住自己,控制不住自己握住暮无的手,控制不住自己亲吻他的指尖,现在控制不住自己捏住暮无的下巴,在他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吻上了他的唇。
念虚的理智一直凌驾于他的情感之上。所以他克制他内敛,他从不失控。他所做的每一件事每一个动作都是他思量过后掌控过后的结果。他有没有那么一瞬间的不自禁?有的。面对暮无的时候,是有的。只是唯有他自己知道。而每每意识到之后,他总能在很短的时间内重新压下那些起伏的心绪。
但今日,他意识到了自己不对。可思维却被限制在一个套子里,超出这个套子的范围便无法执行。他知道不应该不可以不能够,可身体就是不受思维的控制。
慢慢的就连思维也开始模糊起来,他开始不确定。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他应该怎么做?他又为什么要抱住面前的这个人。
暮无被念虚压倒在床榻之上,他的声音颤抖着:“禅师,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那是一句简单的疑问。除了颤抖的声音,你无法从中分析出更多的情绪。可能就连暮无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应该以什么样的心绪去面对现在的念虚。
念虚拉下暮无遮住魔纹的手,他吻了上去,温热的吻,带着灼热的喷洒在耳边的气息。
“……子晨……”
短短的两个字如同叹息,带着隐约的伤怀与叹息。
就只是这两个字,便是这两个字击垮了暮无所有的心理防线,所有应该放手推开的理由。他抱住念虚,无声的开口:“他去找洛之哥哥了。他不在这里。念虚,错的是我,你能不能当暮子晨是干净的。他不过就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缩在谢洛之怀里哭的一个孩子。你就当他陪着谢洛之一起被埋葬了。我不是他。”
念虚你呀你,怎么做出这般亲密的姿态,亲密的都不像是你了。
你可是觉得我可怜。你一直都是在怜悯我没有错。可是啊,感情这种事情最怕藕断丝连。非得狠下心来,一刀两断才是好。你这样,我怕我又会忍不住让你为难。
念虚默然。他抱着暮无,暮无搂着他。
念虚的舌头像是别谁活生生割走了,疼的溢出血来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那该怎么办。他该怎么办。这个人,他怀里的人,他该如何让他得偿所愿,该如何求他一笑一欢喜。
念虚偏过头,那是一个吻,温柔的有些温吞,克制中又带着些许失控的味道。
暮无一时痴了。他闭上眼睛,那一刻他什么都不愿意去想。不去想原因,也不去想后果,只是遵循着一颗被挤压得变了型的心,伸出舌激烈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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