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迟跟在后头,没忍住低低笑了一声,望着浮华的背影弯了眉眼。一双温润的眼睛好似在发光。
浮华问他:“怎么?”
“高兴。”殷迟小跑两步,与浮华并肩,仰着头道:“师父今日怎么想着一步步走上去?往日可是缩地成寸,一步就上去了。”
高兴?是好事。欢喜便好。浮华一手牵着殷迟,一手背在身后:“再陪你走一程。”
殷迟眨眨眼,歪头瞧着浮华:“师父,你可莫要再说了。我怕你再说下去,我便不让你走了。”
浮华沉默了一瞬,随后点了点头。随后浮华很实诚的当真一,言,不,发。
挖坑自己跳的殷迟:“......师父其实,我们再说说其他的也挺好的。”
浮华停了下来,殷迟眼巴巴的望着浮华。
“行前,再授汝一套剑法。”浮华揉了揉殷迟的头,“看仔细。”
殷迟下意识的点点头。自小到大,过目不忘使他学了不少剑法。既然无名剑要替师父护法,那自然是无法再教他了,走之前再教他一教也是应该。
浮华放开殷迟,召出无名剑握于手中。他后退三步,道:“此剑法,无名。”
他负手而立,长剑指地,起手,广袖翻飞。他身后是茫茫大雪,遮天盖地,不染一尘。
殷迟从来没有见过浮华舞剑,这是他第一次看浮华出剑。衣袂飞扬间,一柄寒霜似的剑配着九天之上不染一尘的仙人,一瞬天地都沦为陪衬,漫天白雪也不过一个背景,再殷迟眼中模糊远去。唯有他在风雪里,愈来愈鲜明愈来愈清晰。
他的起招落下,每一招每一式每一动作都缓慢的好似施下了定身术,以图片的形式连贯在一起。每一招都好似平平无奇,可连在一起犹如山川大海绵绵不尽,观之似有千万个形态,你希望它是那一招它就是那一招,你想要它是什么模样,它就是什么模样。千变万化,全由你心。
浮华的剑是静的,有如江海凝清光。浮华的剑又是凶的,如同万钧雷霆江海浪潮。无名尊者无名剑,原来如此。浮华的剑,是人世万变他遗世独立,他观遍世情,他淡然以应。
殷迟一时痴了。
浮华站定收剑:“可记下了。”
殷迟盯着浮华,随后缓缓的摇了摇头:“弟子驽钝,境界未到。”
浮华道:“舞于吾一观。”
殷迟握住竹君,他闭上眼睛回忆着浮华的动作,缓缓的举剑而起。风卷起他松松挽住的发,殷迟只舞了一半,中间时他便乱了,舞得乱七八糟,七零八落招不成招。他讪讪的收了剑:“师父,我不成。”
这一套剑法他自创而成,殷迟是他教授的第一个。其他人如何浮华无法比较,他上前包裹住殷迟握剑的手:“不差。”
殷迟耳根一红,浮华这个姿势就好像自背后将他搂在怀中一样,殷迟想不想岔都难。偏偏浮华眼眸澄净淡漠毫无所觉:“凝神。”
他说着竟一招一招就着这姿势教了起来。殷迟随着他的牵引挑、刺、砍,一招一式精准无比。然而,他的脑中空白一片。浮华在他耳边问:“可记下了?”
殷迟晕乎乎的摇了摇头。
浮华又教了他一遍。这一回殷迟凝神以待。浮华再问:“如何?”
殷迟在让师父再教一回与让师父觉得我很蠢之间怎么办之间选择了后者。
他老老实实的回答:“招记下了,怕是意境难成,空有其形。”
浮华颔首:“已是很好。”
他夸赞了一句,随后道:“待吾回来,便考汝所成。”
要走了么?
时间纵然过得再缓慢,终究是要走到头的。他再挽留,到底还是要走的。殷迟哽着脖子点了点头,没吭声。
风雪萧萧,浮华抬手化出一个木盒交给殷迟:“此中自出窍自准圣剑气符箓各有,需要,便拿出。”
殷迟微微张唇,若要说什么符箓最难炼制,除了阵盘阵眼符箓便是刻录剑气符箓。向来是有价无市,保命的压箱底宝贝。浮华给他的木盒子一尺长五寸高。殷迟一时计算不出,浮华到底给他炼制了多少。便是每一种寥寥几张,计算下来也有百张之术,浮华也要压制修为发出百道合适刻录的剑气。
可一张符箓巴掌大,几十张也没有两寸厚,可想而知,浮华这一年多怕都是为了他没有闲着。纵然你不在,也绝不让人伤了我去。师父,你这个人......你这个人......
殷迟眼眶一红连忙抱住木盒垂下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一些:“师父辛苦。您放心就是,阿迟等您回来。”
一定等你就是。冷漠孤高的是你,温柔爱护的还是你。师父,你这个人怎么就吃死了我。便是千千万万年都不见,我都能守着短短的一十六年等得心甘情愿。每多知道你待我的一分好,我便多泥足深陷一分。你走走走,赶紧走,我怕你再多留一刻多说一句话,我日后的等待便会更多难熬一分,更思念你一分,更.....动心一分。
太上雪峰顶,不知何时雪渐渐至息。浮华的手落于殷迟的脑后,他在思考,此时此刻他该当说些什么。最后,他负手离去时也未发一语。
殷迟呆了半晌,后知后觉的抬起头。满目皑皑,不见那仙姿缥缈的白影。伸手抚过脑后,摸到了一个微暖的光滑的发扣,是玄汀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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