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迟舔了下唇角,眼睛眨了眨还是看傅苍寒熟练的换另一根新的绷带按住他的伤口。两人都没有出声。
直到傅苍寒将殷迟另一只手都重新包扎好,殷迟还是盯着傅苍寒的手没吭声。
傅苍寒话一向少,要他主动开口更是难上加难。也不晓得是殷迟的目光太过灼热还是他脸上的纠结矛盾太过明显。傅苍寒端起桌边的热茶抿了一口后,见殷迟还在天人交战,便道:“有事?”
“......”有你怎么劈头盖脸直接问的么,我不要脸的?
虽然心里想这人忒不会说话,但是傅苍寒先开口让殷迟心里头那不尴不尬的滋味去了大半。他抬起眼,掩饰似的也喝了一口茶,道:“听闻殿下沿着淮水出去,视察沿江堤坝,此行可顺利?”
明明是想问堤坝情况,说出口的却是客套话。
如果说上一次的对谈让他知道傅苍寒的坦荡与磊落,那么这一次对话让他直面了什么叫不会聊天。可偏偏这个不会聊天的人,说的话句句都戳到了殷迟的痒处。
“豫州徐州堤坝皆有破损,去年补堤,今年已无用。”傅苍寒道。
大晋开国以来,秋汛洪涝之灾时年发生。上位者对建筑堤坝之事也十分上心,只是国过百年,传到当今圣上手里自盛而衰,一年不如一年。贪污腐败徇私舞弊结党营私之风有如暴雨骤袭,灭之不绝。补堤坝?大笔大笔的银子批下来,你拿一点我分一点,最后真的补到大堤上的百不存一。
殷迟一言难尽的望了傅苍寒一眼,又迅速的收回目光,转头看向外头阴沉沉的天气。昨日还是秋高气爽,今日厚重的乌云便沉沉的压了过来,山雨欲来的气势连喘气都变的憋闷。立秋到霜降总是难免秋雨连绵,谁也不知道老天这雨要下多久。下得少饶人一命,不痛快了肆意的洒水那就又是万千人命,灾劫一场。
殷迟学的东西多而杂,许多都是自己看书一个人瞎琢磨。其中一样便是观察气象。前几年他得了观测天象的书,一连好几年沉迷其中。多年下来没有门路也被他自己摸出了门道。
天灾人祸。你不知道的时候是怜悯是叹息,提早一步知道却不能说的时候就是折磨。这世上眼睁睁三个字便足够折磨。你明明有机会去减小伤害去救人,却因为一己之私藏而不语当灾劫来临,再小的损失都会被无限放大。因为你知道,你明明有机会让这损失消失。
与自己无干的百姓与生养自己的家族,该怎么选?殷迟不必思考,脱口而出便是殷家。可当数以千计的百姓与殷家微不可见的损害相比,如何做选?
“殿下辛苦。”他望着天,低声道:“今年雨季不同往年,近日怕是大雨连绵。殿下该早作准备。金银钱财若有所需,区区必当倾力。”
“朝廷不缺银子,缺拿银子造堤的人。”傅苍寒知道殷迟说到这里便再无更多交谈的可能。他站起身,拿起挂在一边的披风。
殷迟手指一紧,身体先反应跟上了傅苍寒。
傅苍寒垂眸望他。殷迟撇开眼,不欲与他对视,道:“辜负殿下厚爱,区区惭愧。今日又承蒙殿下相助,恩情区区不敢忘怀。”
傅苍寒反手披上披风,抬脚往外走去,他面对着天光,将房屋里的灰暗抛在身后。深色的披风下露出雪白的衣衫,像是度了一层光。
他的声音清浅而淡薄,不带任何多余的情绪。他道:“不必。殷晚朝雨势磅礴,切莫悔恨。”
殷晚朝,雨势磅礴,切莫悔恨。
傅苍寒带着人马离开后,殷迟依旧浑浑噩噩的站在屋子里。是雨势磅礴,还是未来不可遇见的灾劫灭天?切莫悔恨?悔什么?此时此刻不曾作为?恨什么?轻贱了人命还是看错了自己?
傅苍寒,你简简单单一十一字,却给了我无数的疑问无法解答。
玉启明解决好后续问题后来找殷迟,问那位好心的兄弟究竟是什么身份,看着气派得不得了。殷迟一口气喝干了杯子里的凉透了的茶水,没有多说。他拍了拍玉启明的肩膀道:“我先走了,你也早点回去。如果还有机会,以后的宫宴玉侯爷拉你去的时候你别躲,去了也别光顾着调戏漂亮的宫女,多往上头瞅瞅。今天的事情你记得事无巨细完完整整的告诉玉侯爷。他吃的盐比我们俩加一起吃的饭都多。我们理不清头绪,侯爷或许能知道情况。”
殷迟交代一句玉启明就点一下头。殷迟交代完了,问玉启明记住了没有。玉启明连连点头。他点完头后才摸着下巴觉得好像不对,比起自己殷迟更像是哥哥。
玉启明反应过来也来不及表现自己的兄长气场了。殷迟已经骑着二白离开了。
二白虽然也放在玉启明的马场养,但是并不与玉家的马住在同一个马厩。吃的用的也都是殷迟的人在打点照顾,此时并没有被波及。如此看来,此事针对之人并不是殷迟。而玉家的马只有穷奇和新来的几匹宝贝胡马中了招。
穷奇住的是玉启明特意新盖的马厩,吃的也都是马倌精心准备的吃食。而那几匹胡马新来,玉侯爷宝贝它们,其它排的马厩又恰好都满了,便放到了穷奇那一排的马厩里。
这次发疯的只有穷奇与那几匹胡马。暗处的人针对的是穷奇还是胡马,便是其中关键。
殷迟按了按额角。一路上玉侯爷家的马匹发疯差点伤人的事已经传扬开来。他放慢二白的脚步,到一家客栈下脚,将二白交给小二后进了客栈,上了三楼。
52书库推荐浏览: 画染绝 强强耽美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