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同一种人。他们骨子里有极为相像的东西。那是除去外貌性格与经历之外的,骨子里透出的同一种特质。所以对方的一举一动对于他们来说就像是在照镜子一样。他们在里面找到了自己。
殷迟抿唇一笑,斟了一杯酒,对着暮无示意。暮无同样举杯,一切尽在不言中。他们一起低头饮酒,暮无一口喝干,殷迟的那一杯却在要喝进嘴里的前一刻被傅苍寒直接拿走喝干。
暮无眉峰一挑,挠有兴趣的看着傅苍寒将酒杯放回殷迟的面前,听他开口道:"伤口未愈,不易饮酒。"
暮无心里头"啧"了一声,果然最讨厌同这种说话都精准到个位数,多一个字都不肯说的人说话了。
"无妨。是暮某人思虑不周,忘了殷公子身体不便。在此自罚三杯。"说着,利落的倒了三杯酒,喝白水似的喝了下去。
他习惯了在酒桌上拿酒谈事,奈何一个全然不在意,另一个懂却也只能干看着,强制性滴酒不沾。
于是桌上在这三杯酒后突然安静下来。傅苍寒觉得无话可说,殷迟觉得在一个太子殿下一个比他爹的位置还稍微高那么一点的右丞相来说身份还是尴尬一点,此刻说话有喧宾夺主之嫌。
暮无也沉默了。他思索着果然最讨厌跟不会聊天的人说话了。其中之最就是傅苍寒没错。眼看对付其他人的一套行不通,暮无索性也不绕弯子了,只道:"三杯已过。接下来我们谈一谈外面这场雨吧。太子殿下觉得外头这点朦胧细雨若是突然泛滥成灾远胜往年,殿下会如何处理?"
"该当如何,便如何。"
果然是傅苍寒的标准解答。
暮无转头问殷迟,道:"那么在殷公子心中,怎样才算是该当呢?"
殷迟默默的放下了夹在筷子上的红烧肉,咽下口中的甜藕,笑道:"那便要看暮相的要求了。若是可以,区区自然一步不能退。若是不可以,为了防止更大的损失。区区就算不可以,也必须可以。"
现今形式三人都清楚。钦差的差事绝对不能落在殷进的手里,这对于他们两方来说都是不可控制的事情。而暮无若要最大的掌控最好的选择就是将自己的人顶上去。但今天他来找傅苍寒了,那就说明暮无要的他自己的人出手未必是最好。或者说,若是他选择了自己的人事情对于他来说反而不好处理。
同这两个人说话还真是......别有滋味。官场之上牵一发而动全身,谁同谁商量不是试探试探再试探,要多圆滑有多圆滑。这两个人倒好,一个比一个坦率,□□裸的将问题抛了出来。
不过这样的谈话也最是轻松。
暮无没有吃饭的心情,酒水倒是一杯接一杯的下肚,他道:"暮某人要此次灾款一两不少的落在百姓的手里。不知道殷公子有没有这样的本事做到?"
"那暮相有没有倾尽全力相助的准备呢?"殷迟笑着反问,温润的面貌不可不谓人畜无害。
"可以。所有伸向这笔银子的手我都会捉住。"暮无望向殷迟,道,"可在我动手的前提,是你有没有本事安抚灾民掌控灾情。"
殷迟了然的点头,道:"暮相要怎样的证明?"
"笔下空谈。并无意义。"一直一言不发听暮无与殷迟交锋的傅苍寒淡淡道。
是啊。夸夸其谈谁都会,可事到临头却不是谁都可以如嘴上说的那样有条不紊镇静机变。
"先谈谈吧。至少,要足够说服我去选择一个纨绔。"暮无道。
傅苍寒抬眸望他。殷迟莞尔一笑,道:"在暮相下帖相邀的时候,便有了理由了。因为你手中的人没有我合适。官场盘根错节,就算是你手下的人也有各种各样牵扯。可我不同,我孑然一身,我是太子的人。所以你不能得罪的人,我可以。你不能光明正大去做得事,我也可以。
陛下之所以宠幸暮相,其中之一便是暮相让他觉得你好控制。所以你做事总要把握一个度。就连四年前促成大晋与外族通商的事,你都是打着私欲的借口去做的。你这私欲却是切切实实让一直连番劫掠边境的外族减少了,缓解了一直紧绷的边境局势。
大公无私大公无私如我身边这位殿下,陛下可是猜忌得很呐。暮相自然不能去做。水至清者无鱼。暮相身居高位,手下的人太多并已然成型。不似殿下全然不在乎他人看法,随心行事。你可以舍弃一两个棋子,却不能伤了根本。所以,您不能清。但我可以。"
伤了根基?伤了便伤了吧。只是要伤现在也确实还不是时候。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你漏了。"暮无将空了的酒壶放在一边,悠然道。
"还望暮相不吝赐教。"殷迟从容道。
暮无扫了他一眼:"你的能力在他们之上。我一向信任我自己的眼睛,所以我不得不承认,你确实令人大感意外。也对,能将一个纨绔装得活灵活现声名远扬,并且一装十多年无一人勘破的人,自然不会是庸才。太子殿下果然慧眼。"
暮无的口吻颇有两分高高在上的味道,或者说他自始至终都是带着上位者的省视。但殷迟毫不在意,像是团棉花一样,"暮相谬赞。"
暮无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傅苍寒依旧沉默不语,或者说他对于这种无意义的或恭维或嘲讽的话语都不曾放在眼里,听进耳朵里。
此后他们又聊了不少。一顿饭下来各自都还算满意。他们就像是一笔交易,我需要什么,你能给我什么。双方只要都觉得合适那就可以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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