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无手指痉挛,好半晌他才重新获得手指的掌控。他的手抵在念虚的胸口,嗓子发紧:“我忘了。只记得,有水,水在天上,很多很多。”
念虚察觉胸口的推力,放开了他。他松开手,问道:“可是魇着了?”
“或许吧。”暮无干巴巴的道。他从床上起来,赤脚下了地。念虚跟随着他起来,按住他帮他披上外衣穿好鞋子。他觉暮无似是当真被吓着了,脸色分外的难看。
念虚下意识的伸出手探向暮无的脸颊 ,暮无偏开了脸,念虚一愣。
“洛之,你不欠我的,别还了。”
寂静无声的夜里,风打落了屋檐下的灯笼,隐约的似是能听见“呜呜”的风声。月光透过窗户纸照进来,一缕一缕斜落在地上。念虚的手就僵在了半空,月光将他的面色染得透白。
暮无也不晓得,为什么突然就说出口了。他以为他要废尽力气,在无数次的欲言又止中,在一次突发的意外里,告诉他,莫再勉强自己了。不想一场大梦竟就脱口而出了。
念虚不记得是如何收回手的了。原来,他记得了。
暮无坐在床沿,一身红衣搭在他的肩头,他只需要微微一抬手便落下了。念虚半跪在床前,他张口欲言,却听闻暮无道:“我,很抱歉。抱歉,毁了你修为,坏了你修行。其实,我早已记起来,只是不到最后一步不肯放手而已。念虚,对不起。我……明白了……以后不会再纠缠不休了。”
疼么?暮无不晓得。他甚至连自己到底说什么,为什么说都通通不记得。满目空白里,他麻木的收拢衣衫,打开房门。身后,念虚伸出手,一角红色从他手中划过,他收拢手,没握住。
“你去何处?”念虚问。
暮无答:“傅苍寒的房间,他在阿迟哪儿。”
……
第二日,暮无去殷迟那儿借了衣裳,黑衣银叶的绣纹。殷迟的衣裳少时都是浮华买的,而浮华买东西从来不看模样,只是全都买来让殷迟自己选喜欢的穿。殷迟也不挑衣裳,买的时候手一挥便买下了一堆的衣裳。
他与暮无身量差不多,索性便将未穿过的尽数给了暮无。暮无看着一簇又一簇绿油油的竹子,默默的套上了唯一一套银竹衣裳。
念虚虽伤的最重,但他佛门功法根基深厚好得也最快。暮无端着药迟疑了片刻还是推开了念虚的房门,看到坐在桌前的念虚暮无愣了愣。
眉目沉静的和尚依旧穿着昨夜的里衣指尖捏着一杯茶。暮无收敛眉目,走过去将药碗搁在念虚面前。念虚似是刚发现暮无进来,惊了一下。
暮无不知道他们之间还能多说些什么。昨夜对于念虚来说是突如其来,对于暮无来说又何尝不是意料之外。他以为的不死不休,他以为的至死方休,他的痴念在一场惊梦过后戛然而止。
便连此时,暮无在站在念虚面前的时候,也在疑惑他究竟是如何就放过了他。他怎么可以就这样放下了?不可能啊,不可能的,他不要,他不想。不到死时他怎么舍得放。可偏偏……他已经捅破了那真真假假的爱恨虚虚实实的谎言。
暮无对念虚再无话可以说,念虚对暮无同样无以言对。
暮无垂下目光,往门口移了一步。念虚突然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低沉的声音略哑:“昨夜之事……我们……”
暮无僵在原地,脑海之中一片空茫。念虚,你是否也有那么丝毫的在意我。你……你若,只要你多说一个“留”字,此生此世我便,我便再不言“离”,直到你,直到你不再需要。
“……宗中之事,是我之过……”
“不就是帮你解开心结,去了魔障么。我知道,我们各取所需罢了。我说你宗门之中对于我的存在竟无一人有异议。你若爱我,如何僧袍加身远离红尘。你若爱我,如何我千求万问也难闻爱慕一声。你若能爱我,又何至于等到这一辈子。念虚,我都明白。”
暮无心上终于传来刺痛之感,晚了一夜 姗姗来迟的痛。他挣脱开念虚的手,回眸道:“我说了,你从不欠我。你可以修的佛成你的道了。”
若执念魔障能两句话便轻易看透解脱,有何来那么多的修道者堕入魔道,万劫不复。念虚手臂垂落:“抱歉。”
暮无嘴唇微微颤抖,他仰起头,面色苍白的道:“谢洛之不是死了么?暮无爱的是谢洛之,同你个和尚有个什么关系。我与你……”
“哐。”袖夏冲进念虚的房间,神色惊慌:“暮大哥,念虚师兄,师姐袖冬师姐出事了。他们昨日连夜进了芥子秘境了,袖冬师姐的魂玉突然暗了。”
袖冬早年得到一对双生魂玉,她将其中一块给了袖夏。只要她们两人其中一人出事,另外一人变能通过魂玉的变化感知。袖夏早上发现魂玉不对,外出一查才发现袖冬他们已经拿到了钥匙,不在温城了。
暮无话语被打断,他快步拉过袖夏道:“你莫慌。随我去找阿迟他们,我们准备一下去芥子秘境。你记得发讯息回红袖宗。”
袖夏不自觉的望了一眼暮无握着自己手腕的手,心蓦然安了下来。她点点头,跟着暮无走了出去。
念虚的声音突然自他们身后传来:“暮无……”
暮无脚步一顿,他没有回头,边走边道:“我们之间的问题待此间事了,再好好谈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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