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琅愣了一愣,“这些也是你母妃教的?”
若靖和长公主当真教过他这些,那苍狼部全族尽灭死的不冤了。
“不是,”白束摇头,从床头掏了几本书出来,“都是萧怀剑那浑小子,不学无术,日日被太傅罚抄书,我给他抄的手上都磨出一层茧子来了。”
“九皇子?”宁琅微微皱眉,接着问:“太傅不识得他那笔迹吗?”
“所以才难写嘛,”白束小声抱怨,“他握笔就不对,写的字龙飞凤舞,而且腕子上有劲,我拟着写一会儿手就酸了。”
“你会拟人写字?”宁琅更为吃惊,抬笔在纸上写了一行蝇头小楷,“你拟我的试试。”
只见白束先是端详了半晌,边抬笔边道:“你这字比他的好拟多了,笔锋流畅,一气呵成,顿笔处尤显干净利落。”
说罢字已写完,倒真有七八分相像。
宁琅两方对比看了一会儿,“你想学我便教你,但你得知道,刚而易折,过慧易夭,这些东西非天子能臣不得触碰,你虽学于心,不可显于形,当今圣上猜忌心太重,你锋芒太盛只怕会招来杀身之祸。”
白束点头,眼里有光:“我早晚有一日是要出去的,孔孟之道,规程礼法于我这深宅冷院并无助益,当日他锁我,来日我定要他亲手放我。”
第11章 两小无猜
这番大逆不道的言论,换作往日宁琅定要将人就地正法,可自白束口中说出来,宁琅却不觉得有违礼法,只因见过这人怎么由步步隐忍变得奋起反抗,心里只剩了满腔心疼。
“以后九皇子再过来你不必理他,他再让你抄书你便告诉他,课堂上偷的懒我让他在校场上都补回来。”
白束眼角弯弯笑起来,“我怎的生出一种有了靠山的感觉?”
“河堤傍柳,汤水环川,”宁琅看着白束,“自此以后,我们便是休戚与共,生死相依。”
“生死相依……”白束喃喃,抬头看向宁琅,明眸剪水玉为肌,眼角小痣映着灼灼桃花,靥辅承权,冲宁琅道:“你教我读书处世,自此以后我便唤你一声师父罢。”
及至深夜宁琅看着白束睡下,那个小人儿一改白日里的机灵劲,睡得安稳深沉。
宁琅轻轻掀开被角,看着白束脚上那一截铁索,摸着周围皮肉一圈凸起,想是数次旧伤未愈又被接连磨损才留下了茧子。
轻手轻脚拉起锁链,宁琅不禁皱眉,锁一个毫无反抗之力的孩子,用了手腕粗细的链子,环环相扣,接头处皆用铁浆焊死。已然入夏,铁链尚且冰寒彻骨,更不用提到了冬天该是何等滋味。宁琅犹豫片刻,用尽全力一拽,精钢熠熠,不动毫分。
宁琅当夜回去便密信一封送去了杭州,江南霹雳局的少庄主与他有几分交情。那锁没有锁孔,要想毁去只能借助外力,即便有朝一日皇上答应放他,破这锁只怕也得费一番功夫。如若当今世上还能有破解之法,怕是只能从□□入手。
入了夏,一树海棠繁花褪尽,空余满枝叶子招摇过市,虽有碍天光,却是个乘凉纳暑的好去处。
那日萧怀剑过来,看白束正端着一碗冰镇酸梅汤坐在门口昏昏欲睡,一张如玉小脸贴着紫杉门框,脸上斑驳了枝叶罅隙投下的光影,一时只觉素年锦时,安稳静好。
眼看着碗里的酸梅汤要倾覆在身,萧怀剑方一步上前,将碗拿起来一饮而尽。
白束醒来看着人笑了,“这青天白日的你往我这儿跑也不怕被人瞧了去。”
“我小心着呢,没人看见,”把碗送回白束怀里,“父皇好生偏心,我夜里热的睡不着,去找他讨点冰降暑他不给,却拿来给你镇酸梅汤。还有吗?渴死我了。”
白束把碗递回去,“房里呢,自己盛去。”
萧怀剑又灌下去两碗才解了渴,靠着门冲白束抱怨,“我这几天也不知道怎么得罪宁将军了,演武的时候屡次刁难我,我这可是从骑射课上逃回来的,母妃那里都没敢回,被逮着指不定还得怎么罚我。”
白束随手翻了翻手头的书,笑了笑不置可否。
“不过宁将军功夫倒是真的好,骑射尤其厉害,百步穿杨,弦无虚发,自小便随父从军,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将军,军功都是实打实从战场上拼回来的。”
白束睨了他一眼,“怎的,羡慕?”
“怎么能不羡慕,”萧怀剑叹一口气,“人家在我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披挂上阵了,我却还在这天天子曰成仁孟曰取义地荒废度日。”
“你怕是只看到风光一面了吧?”白束慢慢捻着书角,“你怎知他就愿意与黄沙瀚海做伴?”
萧怀剑愣了一愣,点点头,“也确实,宁家三个孩子,宁将军的大哥二哥都战死沙场,宁老将军忧国忧民碧血丹心,又把唯一的小儿子送上了战场,那时候宁将军有多大?六岁?”
“六岁?”白束皱眉。
“可不是,那么小的娃娃就天天放在兵营里历练,宁老将军当真好狠的心,”叹一口气又由衷赞道:“我大楚幸而有宁家。”
坐了有一会儿日头稍斜,避过那海棠树直直射过来。
“我那册《资治通鉴》可抄完了?”萧怀剑明显不想晒太阳,循着个由头便往房里跑。
白束合了书站起来,慢慢挪进去到床头给他取了那誊成一页页的书,交到人手上难免嘲讽几句,“《资治通鉴》是以时间为‘纲’,以事件为‘目’,纲举则目张,时索则事叙,你再与《史记》搞混了就自己抄去罢,也好长长记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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