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我的推辞,李班头似是恍然大悟,道:“这是挂念家人呢。”
这“家人”二字隐晦的很,是高堂父母,或是娇妻宠儿。
我跟着笑了笑,信则真,不必明说。就像李班头明显理解成了后者,露出一副“我懂”的模样,我也不会点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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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我没有在洛阳置办田宅,且不说驾云回邛西只是费些灵力,再者说,我也拿不出几千万钱。
然而我现在灵力越发不好使了,在洛阳又无住所,只能赁一人一驴一车连夜往回赶路。
驴车刚走出洛阳外郭,远远便听见后边有人在唤我。
“慕先生,稍等等――”
那人虽远,我却看得明白,正是清渠,或者说,杜湲。
马蹄踏起一阵烟尘衬托着来人马术的干净利落。
杜湲将马鞭丢给车夫,眼神示意了一下,那车夫便骑上宝马往洛阳城走了。
我看着这一番动作,有点发懵,“呃,这是何意?”
“我才知道慕先生归家如此不易。”
简直答非所问,“你把车夫弄走了,何人赶车呢?”
“先生觉得我如何?”
这人行事真是琢磨不透,若我是常人,可不就会怀疑他无事献殷勤?哎,然而本君落魄小仙一枚,无甚可图。
说不定,这人是真的欣赏慕先生呢。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凡间种种,皆为虚妄,飘雨云烟,过眼即忘……即忘。
默念几遍后,我审视面前赶车的杜湲,心想,清渠变成了杜湲,享一世安宁富贵。我慕乐却成了元君,逍遥行走六界。这是怎么一回事,还是,梦中所生,做不得真?
“半晌过去了,慕先生一言不发,是生杜某的气?”
“那倒没有,初觉惊讶,现在,仍只是惊讶,杜公子不为我解惑吗?”
“没有生气就好。”
这话听得有些别扭,倒像是在安慰女子……
我偏头看向郁郁青青的郊野,暗想这杜湲一副自来熟的样子,若不是性子差别太大,我几乎要怀疑他就是清渠了。
却听见杜湲说:“慕先生想要从我这解惑?是否舍近求远了呢?”
“你的意思是?”
“我乃巴蜀杜氏,杜湲,字清渠。”
“你说,你就是清渠?”
“怪不得,那人……你全忘了。”
梦境和记忆开始在我的脑海里交替呈现。
我想起我是一清观的慕乐,偶有小酌。我偏爱乐曲,好谱谐章,一朝飞升。
微醺间,我身下是一片祥云,呈七彩。颠步走过虹桥,那儿仙之人兮列如麻,无缝仙衣自招摇。其间还有些垂髫总角,玲珑可爱,像三色陶彩做出的小人活了一般。不觉间,仙童引我至帝殿云霄。囫囵说了一通话便把我打发走了,直到我看见司乐府的匾额,才清醒过来。
没了仙童的引路,我顿感寸步难行。司乐府并非是丝竹管弦成堆,相反,那些宛若天成的乐器个个被缩小嵌于两侧的玉壁中。
再往前走,不像是馆藏之处,到像是私宅。只是假山怪石、碧池红莲之类的景象太过完美,无可挑剔得像是画景,而非实物。
就在这时,我终于见着了一个人,应该说是一个仙人。
“你是新来的散仙?”仙人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像是比我还年轻,我知道仙人有驻颜之术,不过能悟得仙道的都早已看透红颜枯骨,对维持青颜兴致缺缺。这位倒是个例外了。
发觉自己一直盯着仙人看,我有些害臊,连忙自报家门:“慕乐,倾慕的慕,乐曲的乐,我字谐章,江城人士。忽到仙京,不甚惶恐。”
“不必惶恐,我名辰均,是司乐府的司乐,以后,你便是我司乐府的人了。”
司乐府是座不折不扣的闲府,除开千年一次的天帝天后寿诞、一千五百年一次论道雅会便无活可干了。恰巧在我飞升前这些盛会刚过完,轮空之际,我每日要做的就是和仙友们打开玉壁检查各路仙家所献乐器,校对数目并做笔录,再小心翼翼合上玉壁。
就这样过了一百年,我终于能感悟到灵力所在了。
有一天,辰均交给我一件宝器。
“上君,这个好像不是府里的乐器啊。”
“你说得对,这个并不是乐器,它叫谱梦鉴,与你有缘,我赠与你,拿去,须得好好修炼。”
“多谢上君。”
诶?这上面有篆字,似曾相识。
☆、有匪君子,娓娓道来
“我梦见的,是不是真的?”记忆中辰均的一言一行肯定做不得假。如果梦是真的,我明明死亡,一清观也已烧毁,我不可能在那里飞升。
是我逍遥惯了,竟然忘了平静太久的水面终有一日也会被打破,而杜湲就是这颗石子。
我看着杜湲,谨慎道:“本君跻身天界数百年,今日才知这诸多谜团。”
他满不在乎地笑了,“前事忘了也就忘了,你不就在我眼前吗。慕乐,我可能只能送你到这了,欲知详情,何不亲自去问问他?”
这时我才注意到辰均的祥云正向我们靠近,他面无表情,指了指云,道:“上来。”
第一次听到辰均用生硬的语气跟我说话,我微怔,待我反应过来,我已经凭借习惯踏上了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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