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名远跟着老头,越走越荒凉。他以为的仙界也应当如此,仙人居于深山云海之中,偶尔下凡感受一下人间烟火。其实不然,活得越久就越容易空虚寂寞,也越是没什么节操。
比如此时的李墨白,就滞留在城市之中,感受着飞升后的糜烂。
陌容坊,本作为上古时期的万国丹场,如今是整个仙界最具规模的一家赌坊。
半个时辰前,李墨白追随目标,摸进陌容坊,正巧遇上排成队列服务的纸片小人。这些低等劳力十分短智,竟将他当做同类,还分了任务给他做。此时他正混在一群小纸片之中,手托果盘,准备送给包厢中的客人。
建筑体量很大,大厅无柱,直通攒尖屋顶。大堂正中摆放着一尊巨型丹炉,再向外由屋顶垂下的铁链,吊着一圈小丹炉,依照八卦方向排位。围绕着正厅,宾客分坐三层。底层是赌坊大厅,散桌聚拢了一群群吆喝押注的低等仙人。楼上的客人则属于另一层次,他们压的不是赌注,而是货。
李墨白跟在队伍最末,沿东侧楼梯上了二层,随即与同伴分散开,将果盘送入东路六间雅间中自己负责的那间。
机器人是不需要敲门的,每间客房的墙上,都单独开设一扇矮门,专供服务的小纸人们进出使用。这样做十分便捷,能够在不打扰客人的情况下,保证房内的补给。
桌面上摆满了吃食和酒水,另一侧的托盘中,装的是代表货物的筹码。小纸人做好这些事后,就立于桌面的一角,静候客人的其他要求。
窗沿下铜铃齐响,货物入炉,可以下注了。入场的宾客,在丹液显色之前,有充足的考虑时间。
铜铃响过三声,先向炉中添置第一层底货。底货一般由赌场提供,偶尔有些仙门长者有意包场的,也可以采用他们所偏爱的好货。炼丹是一门技术活,不同的材料配比能够得出完全不同的效果。
有人包场,第一层投的货就是魔,还是不常见的武魔。顾名思义,武魔就是一群喜欢逞凶斗狠、沉迷厮杀的修者,因执着于争斗而入魔。早些年,曾是入魔的最低门槛,只因如今仙界术法式微,仙人们普遍没什么打架的力气,以武入魔已经很少见了。
铃响一声,丹炉开启,可以下注了。武魔被纸鹤抓起,投入炉中,眼神中闪过不甘,看来是被强掳的。纸人小眼一眯,没白来。
“咚咚……”,铜盘内投入三颗筹码,主炉,烛龙。小纸人学着某人挑了一下眉,都是敢玩的。
“咦,陌容坊的纸人会动了?”男人说,“我提了多少次,枯等炼丹没趣味,纸人侍者就该做活泼点。”
李墨白呆立不应,自顾自地忽闪忽闪眨眼睛。
“竟然只会眨眼睛……”
李墨白:眼皮好累,大哥你看丹炉啊,吃点水果好不好……
楼上的客人都很阔绰,不过底货就开始这样高的规格,情况也是少见。丹赌的规矩,后压上的材料,在品质上必须优于先前的货物。筹码哗啦啦丢进铜盘,高等级的仙妖灵兽被投入炉中,煮成一锅大杂烩。
楼上压货,大厅也很热闹。低等散仙财力不足,他们压的是丹砂。炼制结束后,小炉中收获的低等丹砂将全部供应一楼。假使运气好,一瓶丹砂可以换回百年口粮。
一场丹赌下来耗时很长,赌场内安排了丰富的娱乐活动,但大多赌徒是无暇光顾的,只能不错眼地盯着丹炉的变化。
赌局说简单也很简单,赌的其实是成色变化。丹砂的颜色开始析出之后,压货和下注都要慎重。若一开始就出现黑砂析出,也并不代表炼制的失败,后续下货也有很大几率扭转局面,得到红水甚至蓝水。倘若起初便出现白砂或金砂,参与者可以在这时拿了收益,保守弃局。因为越高等级的丹液,失败的几率也越高,很有可能在最后一刻全盘失败,连黑砂都剩不下。
三楼天字号房,招待的便是幕后金主,本场赌局的实际操控者。李墨白透过窗户向外观察,正好位于其下方对角。整场赌局,小窗都被竹帘遮掩着,门更是一次也没开。不过小纸人能够听得到那房间中的动静,铜盘中先后被投入十八颗筹码。甚至在金水滴出后,仍旧加注筹码,俱是神佛级别的货物。
赌场内气氛高涨,如此阔绰的手笔实在少见,这次即使没捞到彩头,也算开了眼界。
李墨白心中不解,这些神佛怕是早在千年前就已经叫得上名号了,即使凡间之人也大多有所耳闻。既然规则是弱肉强食,站在仙界顶端的神佛,怎会沦为小仙的食物。天字号房的那位贵人,一点都不像是来找乐子的,倒像是要搞事情,楼下聚赌的散修竟还随着附和。
眼前这位客人,家中也许经营着动物园生意。继烛龙之后,他又投入一只青鸾,两只玄武。小纸人眼看着他暴殄天物,有些肉疼,恨恨地眨了一下眼睛以示不满。
男人不仅没有发现他的不满,反而开发出了新的兴趣,面前这小服务员的脸蛋是红的。圆脸尖下颌,白色长褂的袖子挽起,露出藕节一般的胳膊和攥成拳的小圆手,小白的幼年就是这般模样。
来自倒霉师傅的恶趣味,使他丧失了乔装打扮的基本条件。
“玄岭这家伙,竟然还有几分童心。”
男人下了本钱,却根本不关心丹炉中的变化。他用食指扒拉小纸人的脑袋,让他的头歪向一边,再将握拳的双手扶向耳侧,摆出一个卡通小章鱼的形象。随后他又在盘中拾起几枚干果,用小刀在上面划出一道小缝,镶上纸人的头顶。之后他取了个核桃掰开,一边一半,黏在小东西的屁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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