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好像是活人……
活着的……
商时景倒在桌上沉沉睡去,再度醒来之时,却已是尚时镜了。
“你竟然能找到这儿来,倒是我低估你了。”尚时镜轻轻动了动脖子,他抬头看了看着熟悉的地方,轻轻叹了口气道,“好奇心这般重,也不怕玩出火来。”
尚时镜微微躬下身,看着镜子里的巫琅似笑非笑,伸手擦去镜上一点尘土,缓缓道:“果然有些真了,不枉费我辛苦这许多年来搜寻造梦生的下落。”他伸手召唤出万长空来,慢条斯理的自傀儡怀中摸出一把钥匙来,轻巧打开了柜子上的锁,柜中只有一幅画,他将这幅画拿起,走到了书案前铺展开来,又去外头溪中取水磨墨。
画上没有别人,只有巫琅坐在椅子上,他微微垂着头,眼波含笑,好像正在望向画外的人,他的头发丝丝缕缕,细密而柔顺;两丸清澈的眼眸宛如琉璃,顾盼神飞,好似真人被藏进了画中,似是下一刻就会跃出画来。
奇异得是,整张画只有巫琅的上半身栩栩如生,胸腹以下的部位就好似只是线条随意作画,虽可见大师功底,但到底不似脸上那么真实。
这世上多得是人用彩烟迷雾来惑人心神,可以撼动人心的毒,可以叫人神志不清的香,也自然有人会拿这种武器来入画。这种摄人心魂的东西,有些人所用是无意炼出的毒物,却也有天地造化,自然而生的植物,比如瑶芳花。
瑶芳花是许多邪道中人喜爱的暗器,它的花粉能令人进入幻觉,癫狂无比,让人在极乐之中死去。
造梦生之名,正是由无数的瑶芳花积攒得来的。
当初尚时镜想完成这幅画,寻找了无数颜料,衣裳有所替代,头发也可以假乱真,唯独只有双眸上的这两点神,任是用尽多少法子,也没有办法,最后他便找上了造梦生,用瑶芳花做调料,果然似真如幻,当初无心之举,倒是没想到会让商时景中招。
瑶芳花能够叫人往极乐之中死去,自然也与离魂有异曲同工之妙,商时景不知深浅,尚时镜自然也未曾预料,不过能够出来活动活动当然不是坏事。
尚时镜漫不经心为画中人修整细节,整个妆奁都被提到了桌上,他作画不喜欢人来打扰,因此才特别留下此处居所,只为平日放松,这次叫商时景横冲直撞的闯了进来,怕是保不住这里了,想到此处,不由得就有些惋惜。
不过来人再快,也不急在一时半刻,因此尚时镜仍是慢悠悠的画着像。
他近来心情不算很好,不过画巫琅的兴致从来都不缺,只是怕自己画得不好,不够完美,就将画毁了。
这已是第一百二十八张了,当时搜罗的调料都已有些不够,不然早已上完色了。
尚时镜做事总是很一心一意的,写字作画也好,弹琴也罢,他都不喜欢被旁人惊扰,只好在麻烦出现之前,先将更重要的事情完成。
细羊毫已派不上用场,尚时镜将笔搁下,又打开妆奁拿出工具,细细勾勒巫琅的眉眼,他每笔都又轻又淡,好似真的在为一个人画眉,画了半晌,突然一笑,淡淡道:“我要是当真能这般为兄长画眉,霁雪怕是又有材料可写了。”
这一画,就直到了天明,画上的人比起之前又生动了几分,他的笑似乎更醉人了,眼睛灵动的像是藏了一汪潭水,深不见底,眼角似乎隐隐约约带着些愉快的风采。
尚时镜仔细打量了一下,没看到一处不好,这才微微笑了起来,伸手到水桶之中清洗,方才上色时,他手上沾了不少颜色。
清晨时分,尚时镜在窗外接到了来自四海烟涛的纸鹤,易剑寒的语气雀跃无比,隔着纸鹤都能感觉到:双生果有消息了!
尚时镜不知道那个奇怪的符号代表什么,不过不妨碍他感觉到易剑寒的欢喜,他轻轻挥了挥手,纸鹤落入囊中,又检查起身上第二个芥子袋来,却发现不过都是些“玩具”。
尚时镜嗤笑一声,也没有多管。
双生果有了踪影,那么有些计划就应该提上行程了。
比如说,知息应当知道生死苦海的真相了。
再比如说,如果出了什么意外,他起码要确保春云六绝自此四分五裂。
杀那个灵魂并不困难,可若是到头来叫其他兄弟齐心,那可就是一桩麻烦了,他可以骗得了众人,却瞒不过巫琅;而巫琅的确不会对他动手,其他人却未必。尚时镜不会轻率面对任何人,也不会只安排一场有变数的局,他总是有不计其数的备用计划来应付可能会出现的麻烦。
只不过比起这场应该收尾的棋局,应付性急的对手才更重要。
尚时镜不紧不慢的打了水来烹茶,远来是客,总不能空手相迎。
煮水要一段时间,他又仔细检查了下自己的藏品,发觉有几件喜欢的珍藏叫商时景毁掉了,虽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到底是曾经用心收集过的,不免就有些遗憾,暗暗骂了几句,无非是说商时景暴遣天物。
正如商时景不会看轻尚时镜,尚时镜也不会看轻商时景,他生平头一次在一个人身上吃了亏,还是莫名其妙的一个大亏,看轻商时景,岂不就是看轻自己。
尚时镜自然不会觉得商时景能找到此处只是巧合跟运气而已,他只是觉得如商时景这般聪明的人,竟半点不知爱惜这些珍贵字画,难免不够雅量。不管对方是试探时毁去,又或者是心有不平,故意损坏,都叫人惋惜。
52书库推荐浏览: 翻云袖 穿书